之前买孙家房子的时候是背着韩江的。
家里的钱不多, 孙家的房子买了以后,手里头就只有一万多了。
加上韩江单位发了点奖金,合作单位七凑八凑的把这几个月的教练费结算了一下, 又多了一千多, 如果要买下王家的房子, 就没钱装修。
她的计划是先把东厢房, 也就是王家那边装出来,做成两间卧室,以后孩子大了自然要分房睡。
西厢房,也就是孙家那一排, 到时候装修成乒乓球训练室。
韩江一定喜欢。
从拿到奖金到回家这一路她都不敢停留, 一溜烟走回家里,到了家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这么早回来过了。
这钱要藏在哪,是个问题。
这年头当贼的真不少, 早知道不要今天领回来了, 明天另外就去银行存了多好?
这钱还没捂热乎, 彭彩兰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展销会那么热闹,她当然也去瞧了瞧。
范晓娟穿着标志的呢绒大衣, 带着小丝巾往那里一站, 漂亮的像个空姐似的,还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对着她拍照。
当时她忙的昏天暗地的, 脸都要笑僵了,当然也没有注意到。
但是彭彩兰给气的啊。
为什么范晓娟活的越来越好,他们却越来越差。
当初她算好了卖户口的钱, 能一口气在京市买套房子,结果户口没拿到,交到售楼处的钱也快打了水漂, 她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这私下里就跟韩海商量。
“你嫂子厂里搞这个促销,她也能占不少便宜吧。”
这事儿闹这么大,韩海哪能不知道,几个厂子又离那么近,韩海咬着牙:“是听说厂里都发奖金,这沙发的点子是她想出来的,她拿得最多。”
彭彩兰气的咬牙:“要不,咱们找你哥借一点?”
上次吵了一架,韩江就没有以前那样温和了。
韩海也找过他,刚开始韩江的神色淡淡的,后来直接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肯定是知道了卖户口这事儿,心里还存着隔阂。
韩海气得抓头发:“怎么找,他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结婚以前钱都给了咱爹娘,结婚的时候找爹娘拿,一毛都没抠出来,不然你真以为就咱爹娘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能挣几万块钱给我盖房子结婚,还给了我三万块?”
韩老头跟所有农民一样,一年守着两季麦子。
买种子,买化肥,交完农业税,再剩下的就只剩下糊口的了。
再多的钱,就要靠着去外头打零工来挣,但是这钱基本上只够日常开销,哪有钱存的下来。
彭彩兰一咬牙:“要不,让你爹找你哥要,这事儿你爹娘肯定也知道了。”
华英当时为了处理掉这一批库存品,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了,挂出来的奖励通知人人都能看得到,厂里人都说她至少能拿一万。
酸溜溜的人也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心服口服。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听说了裁员的传言。
这还不说,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半年了,单位一直只发点基本工资,本来所有人都不报指望了,谁能指望到年底还有一波,工资都补齐了不说,还发了奖金。
往年过年最多发油发米!
又沉看着份量又大,抱着回去累死了,还要被人羡慕你厂子里头福利真好,简直是吐血。
今年不一样,轻飘飘的几张票子,少说也能买二百多斤大米。
所以哪怕是有人说了酸话,也很快被大部分正能量的发言给盖过去。
很快,连《新京日报》都报道了这次华英服装厂自救的这次促销活动,里面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个不屈不挠的国企职工,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能,解决厂里燃眉之急的故事。
这事儿自然没瞒得过老家的韩老头。
各种传言传到了韩家沟,还有人说范晓娟当了大领导的,工资肯定很高,韩老头两口子应该没少占便宜。
韩家能在八十年代盖起两层楼,就是享福了的铁证。
可韩老头话里话外,那都是老二孝敬的。
但这事儿谁不知道,老大出去早,老二到了二十岁还在学开车,韩家盖楼的时候,老二都还没参加工作呢,说是老二挣得,谁都不信。
老头也知道老大媳妇赚到钱这事儿了,电话直接打到韩江单位:“老大啊,今年过年不回?”
九十年代,长途车票都能顶一个月工资,韩江回不起,几年才跑那么一趟。
“今年不回。”
“那,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过年的钱我汇过去给您。”
“哦,今年家里要打院墙,你打个万吧块钱回来吧。”韩老头在电话那头想了想,可能觉得一万有点少,又加了一句:“一万不知道够不够。”
“一万?”那是一个双职工家庭两年的工资了。
能在乡下盖两层楼。
可能韩老头觉得韩江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竟然连一万块能干啥都不清楚。
那头的韩老头也没觉得自己要的有多,很笃定的说:“不行你汇一万五过来,家里要是没花完,再给你汇回去。”
哟呵,一万五,这是以为钱长了腿往家里跑吗?
当干部的家庭,一年也没有一万五的收入,韩老头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觉得儿子有一万五可以掏给他。
“打院墙要一万五?”要是以前韩江也不会琢磨这事儿,可家里头装修过一回,多多少少他都有些了解了,就两间房子,彻底的改头换面,也就花了五千来块钱吧,而且打了全套的家具,以后也能用的。
老家的工钱比不上京市,就算全请人干,最多也就十个工,一个工算十块钱,不过也就是一百来块钱的工钱,再加上火砖的成本,撑死了就几百块钱。
韩老头这是变着法子问他要钱呢!
“家里今年没钱,我们刚刚搞完装修,还准备买房子呢。”
“还买房子,你们不是有两间房嘛,我还没说你呐,你那个媳妇儿是个什么人呢,把老二一家都赶出去住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说句话,还有,你媳妇在厂里搞的什么,发了不少奖金吧?”
韩老头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好了,他知道儿子有钱,只是不想给他而已。
结婚前,工资一分不少的往家里汇,结婚以后只年节给。
要不怎么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呢,韩母就说,能挣钱的儿子最好别结婚,就是这个道理,结了婚,还会什么都往父母手里缴吗?
韩老头有些后悔,当初老大说要结婚,应该拖他个几年的。
“晓娟厂里半年了都只发基本工资,这不才把工资补齐,您就要着急往老二家里办了?”韩江都不知道发奖金这事儿,就当老头捕风捉影了。
以前不也这样,听到个风就是雨,打电话过来不是要钱就是要找人帮忙。
他又不是木头桩子,这种事情干多了也觉得心情特不好。
“你这话怎么说的,和你跟你弟弟才是一家人,咱们才是一家人,是血亲,范晓娟那都是外人了,谁生你养你的你搞清楚。”韩老头没好气的说。
在老韩头心里,老大的跟老二的就没区别。
殊不知他老人家就从没跟兄弟和气过,当年韩老头刚结了婚,就吵着要分家,按说家里紧吧紧吧,钱都花在他身上了,不说给父母养老,当时韩老头的爹娘还年轻,至少等弟弟结完婚再分家把,他结婚的时候花了家里几乎全部的钱,就不想管兄弟了。
韩江二叔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兄弟两个为了争家门口的一颗苹果树,扛起锄头就在家门口火并,韩老头硬生生把弟弟打残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