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
【就是那三个纯新人的队伍,其中两个是明星的】
【……不是吧,你拿钢铁军团的人跟他们比?辱军团了喔】
【我知道是哪个,都不用主播亲自动手针对他们了。新人都这样,没有经验,一碰到什么情况就自己变成一团乱麻】
【果然还是看这里的直播舒服啊。主播加油,我相信你能通关B级副本!】
【匿名玩家下注了1000积分】
【匿名玩家下注了500积分】
无数恭维的弹幕一条条飘过,络腮胡子看都不看,回身从木桩堆里拿出新的一根捆上,拖到身边备用,而后从背包里取出【临时舒缓药剂】,鼻子凑在瓶口深深呼吸。
在他的视线里,彩色的线根根汇聚,在地上铺出明显的痕迹,于是着他即将要前往的方向。
这正是他有信心能够做完这次任务的保障。
【夜光颜料】,加上队友身份卡的特殊技能。
络腮胡子将目光移向一旁看似无人的空间,他知道,队内唯一的辅助队友瘦猴正站在那里,用颜料图画出下一个会被破坏的篱笆。
招募队友,络腮胡子最看重的就是他们的身份卡。
其中瘦猴的身份卡更是特殊,独一无二。
【身份卡】:偶尔灵验的预言家
【身份技能】:你有种天生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能让你有机会规避掉一些致命的风险,可惜,它们只偶尔灵验。使用技能后,你将在技能时间内获得增益(总是灵验的预言家),并且获得一次抽取【预言卡牌】的机会。增益持续时间半小时,每副本限定1次。
一旦预言家的属性质变,百分之百灵验便意味着判定永不会出错,这也是为什么络腮胡子并不看重路淮的幸运值,想要将他转手卖掉的原因。
即便只有半小时,但在频繁的攻势下无疑是一口及时的喘息,更别说他的属性——B级力量,按照【预言卡牌】上的提示,络腮胡子有自信能够坚持完任务全程。
“吱呀——”
响声再度响起,络腮胡子站起身,双臂上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强壮的大力,举起对于他而言本身有些难度,如今竟然轻松的像是举起一块纸片一般。随手抄起早就放在身侧准备好的木桩。
应该是进化到B等级以后,他就越发强壮了。
络腮胡子龇牙满意地笑了笑。
对于除了他以外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副本机制本身就是无解的死局。
——这次,那个所谓幸运值超高的玩家,又该怎么办呢?
*
路淮直播间。
【好黑啊,什么都...
看不见诶QAQ。主播真的不考虑买个直播加亮吗,也才两百多积分】
【已经完蛋了吧,都过去两分多钟了。刚从其他直播间回来,别人主播两分钟做完一次】
【两分钟也太夸张了吧?这木桩不是寻常木头,看上去一根至少有几十斤重,两分钟能扛到地方都不错了,还能做完全程?】
【嘿嘿,这弹幕一看就是没接受过强化的新人。等你解锁了强化你就知道,不说几十斤,上百斤的东西都能被你丢着玩。更别说那主播是钢铁军团的力量系高手,搬个木头就跟新手关没区别】
【???钢铁军团?】
【对啊,你们都没看到吗?刚才领任务的时候在镜头里面一闪而过,就是钢铁军团的人,B级水平】
【想起来了,视角转太快没看清徽章来着,他好像敌意挺深。那小淮岂不是危险了】
【笑死,一群新人在这瞎操心什么呢?还不如担心你们主播能不能从任务里活下来吧。钢铁军团的人出现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里百分百是高难度关卡,就不是你们主播应该来的地方!】
B级副本!
前面提到副本难度的观众怎么也想不到,上一秒还是24K纯新人的路淮,下一秒就能钻进B级副本里去,还偏偏被钢铁军团的人盯上!
这到底……是好运还是厄运啊???
刺骨的凉意裹在路淮身上。
他沉默地看着被冻到通红的手心,眉毛微微蹙起,眼底浮现一抹明显的不满。
太怪了。
大厅里备有时钟,再加上宣传册上写的旅游景点仅在白天开放,他们的工作应该会持续到天黑左右,就会自动显示完成。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
也就意味着,他们要不断重复这种机械性劳作,或者精神崩断,出现差错而死亡。
篱笆摇晃的声音再度响起,路淮不用看都知道那只雪人肯定又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莫名想起了楼下那只苍蝇。
但是……这个副本,真的是这种毫无美感的设计么?
路淮忽地勾起唇,轻轻笑了笑。
果然,还是恶魔最懂恶魔。
——很显然,不是。
路淮手里抱着木桩,就那么抬起头,雪人那张黑洞洞的面孔直接抵在了他脸上,巨大的雪白躯体靠着路淮穿着暗色工装的身影,几乎要将那抹小小的人影整个吞噬入腹。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的身影在寒风之中显得更加渺小可怜,手上冻伤泛着可怕的青痕,路淮垂下眼睫,手里举着木桩,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平静地站着。
少年纤细的长睫颤动,忽然——
眨了眨眼。
【……????】
【不是,我分明记得眨眼是不被允许的啊!】
【他疯了吗??】
【卧槽,不要给我作死啊,我下注了50积分的喂!】
弹幕一条条闪过,路淮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是被那个庞大的雪人吓傻了一般,一道猩红的眼泪,缓缓从他眼眶边滴落。
一个捏着腹部的脑袋在面前出现,那个诡异的东西...
只剩半边身体,森白的骨架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惨白的面孔对着他,破碎的呼吸从喉管里传来。
是方才已经死去的23和24号玩家!
他们的身影在路淮面前不断闪现,继而又换作游客五官模糊的面孔,他们朝路淮伸出手来,脸上满是看到苍蝇的愤怒。
手上捏着的木桩,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粘腻触感。
路淮低下头,却发现那根木桩不知何时长出了无数只密集的人眼,圆滚滚的眼球就那么嵌在木头枝干上,不断扭曲旋转着,猩红的瞳仁在路淮低头的瞬间一齐转过来,死死盯向他!
“嘎吱——”
尖锐的摩擦声碾过路淮耳膜,所有幻境在瞬间散去,路淮眼前一片黑暗。
他动了动手指,抱着的木桩似乎擦过了一个什么硬物,冰冷的雪片簇簇而落,洒在路淮脚面上。
路淮瞳孔微凝。
那暗色的东西……
居然是雪人的嘴。
它整个人都走出了篱笆,破碎的篱笆被它白蛆一般的躯体压在脚下,脸上漆黑的洞口将路淮半张脸笼罩其中,庞大的身体上逐渐裂开一个缝隙,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口缓缓张开,一口咬在了路淮胸腹上。
【系统提示:玩家(路淮)正在遭受雪人攻击!】
【生命值下降、附加(出血)debuff、附加(直视邪祟)debuff……】
几乎割裂般的刺痛爬上路淮脊椎,路淮痛得皱紧了眉,浅色的瞳仁底部却一片清明。
相比之刺耳的警报,一道微不可查的提示几乎淹没在系统音里:
【系统提示:唯一道具(针织白花)激活,技能(陈心念的祝福)自动释放。】
【您的伤势已被治愈,本次副本剩余可用次数:1。】
【系统提示:技能(怪物鉴定)使用成功,您触发了怪物收集(红衣雪人)。任务(D级人员的日程1)刷新,完成度100%】
叮叮叮的提示音响成一片,猩红的血液从路淮身上徐徐飘起,尽数被吞咽进雪人漆黑的大嘴中,血色一点点在雪人身上染红,雪人模糊的身影迅速变得清晰。
仍旧是那蛆虫一样的身体,嘴巴的黑洞中却布满了无数猩红的牙,粘稠的血液从唇边滴落下来,雪人的腹部被开膛破肚,人头一样的小雪块从腹中滚出,像是衬衫可以系上的纽扣。
——这就是,红衣雪人。
众所周知,钱难赚。
经营一个景点是件很费劲的事。
如果排除掉自吹自擂的因素,按照上面那张传单写的,雪人村庄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旅游地区,因此也推出了一系列各种品类的雪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的工作地点,却只是单一的序号呢?
宣传册上面的【红衣雪人】、【圆木雪人】,都去了哪里?
路淮做了...
个大胆的假设。
除去两极和山顶,人类居住的地方再冷雪也不会终年不化,传单上还特地标明了【冬季】,至少雪人村庄是拥有正常温度变化的。
那么,每过去一年,雪人都会损毁。
而新的雪人,或者说拥有各种花式的新雪人,就需要用其他办法去生成。
任务目标:【装饰28号展览池,为展览池修补篱笆】。
他们一直做的,却只是后面半句,而遗漏了前面提到的“装饰”。
【雪人还没有长大】。
是因为还没有用玩家的鲜血,去装饰这些新鲜出炉的雪人。
一圈矮矮的篱笆看上去毫无意义,其实则是游戏方“鼓励”雪人从里面走出来,吃掉玩家。
路淮当然不会让自己变成“无头”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交谈是“折断”,而躲避视线,则是“割裂”。
割裂一看就很适合咕噜咕噜地冒出鲜血,而他身上刚好有一个能够尽力帮到他的东西。
那么……就算冒险触犯一下,也不会死吧?
路淮满意地想着,眼前的扭曲的光影却并没有因为任务完成而消退,反而变得更加吊诡起来。
这啥?
危险?还是隐藏剧情?
路淮有些迷茫地眨眨眼,心里的冒险精神光速占了上风,他没有做任何抵抗,任由那团鬼影包裹住他。
他的世界……变了。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都被淹没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路淮感觉自己在无限地缩小,变成一只小小的孩子,锁链拖拽的响声、不知道是谁用头撞击墙壁的闷响,发疯一样传来。
人声太密集了。
和完全空荡寂静的雪人村庄天差地别。
路淮此刻还能移动,但他分明感觉到身体正逐渐僵硬,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变小。
附近所能看到的东西只有一张灰扑扑的工作桌,一侧摆着木凳,上面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东西,全都沾满了血污和泥灰。
像是凶案现场同款道具。
路淮当机立断,立马行动起来,踩着木凳努力跳上那张小桌,伸手迅速朝里面抓去。
钢笔、本子、已经枯萎得只剩杆杆的多肉……
都不是。
路淮越来越小,触摸的动作也越发艰难,终于,他碰到了那团他想要的东西。
悦耳的系统提示终于响起。
【系统提示:技能(物品鉴定)使用成功。】
路淮根本来不及去检查物品,刚把检测好的道具丢进背包,身体便陡然僵硬,连抬手都做不到。
应该不是中了石化之类的法术。
这个世界破碎的感觉太明显,尤其是现在,更像一个混杂着别的什么东西,但又粗制滥造的幻境。
说白了,空间是真实的,呈现在面前的却又都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那么他就肯定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只要安静地等待就行。
很快,路淮果然听见了从远至近&#3034...
0;脚步声,他感觉自己被放在盘子里,端了起来。
有人托着他,一路朝泥泞肮脏的路上走着,在一扇被血污糊满了的门前停住,踩在那片充满秽物的地面上。
这是一扇很特别的门。
锁链一层叠着一层,厚重的链条捆缚在大门上,表面居然还残留着咒文的痕迹,血一样斑驳地凝固在门把手边。
“卡啦。”
那人抬手在链条上轻抚,锁链层层落地,开门的瞬间,路淮似乎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一个模糊的人影,跪在房间尽头。
“你今天的份。”嘶哑的声音说着,带着路淮朝前方走去,而后抬起手,一巴掌直接扇到了房间尽头的蜷着的人影脸上。
人影平白无故被施暴,却连一句喊痛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抬起头,漆黑的眼珠死死盯向前方,几道明显的疤痕从尖锐长耳边扩散开来,蔓延到耳骨后方。
半边面孔仍旧被阴影遮蔽,但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晰。
路淮瞳孔微缩。
他认得这个人……不对,这只恶魔。
恶魔的警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人直接拽过拴着恶魔脖子的链条,在满是伤痕的脖颈上绕了几圈,锁链紧紧压着喉咙,迫使恶魔伸长脖子,挣扎着努力呼吸,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眼底的凶狠清晰可见。
像是一头无家可归的狼崽子,站在悬崖边努力朝敌人显露他的牙齿,没有任何人能来帮他,只能竭尽全力地守着最后一寸领地虚张声势。
路淮这才发现,他是一根针。
准确来说,是一根粗大的针筒,就那么被高高举起,针尖刺破少年惨白的皮肤,直直扎进血肉深处,被一管推尽。
路淮目光紧紧锁在少年被针管扎破、迅速龟裂发黑的血管上,胸膛有什么在一阵阵灼烧,钻进他的肺部,点燃他的喉咙。
路淮清楚地知道这里并不是真实,无论他在这个世界里做什么,都不会给已经发生的事情带来任何改变。
但是,眼前这个被束缚在破旧小房间里,被层层叠叠的链条和咒文捆缚,浑身粘稠黑血的东西,不是别人。
——是那个曾经属于他,又被他独自丢弃在地狱的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