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头,灯光像是在他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
沈君辞熟练地清点好所有的解剖器材,收入抽屉,这才取下了手套,摘了口罩。
等他洗完手出来,看着走廊里没有其他人,沈君辞伸出手摸了摸顾言琛的头,那动作和抚摸无量时别无二致。
顾言琛:“……”
他猛然想起。
刚才沈君辞在玻璃窗里冲他做的手势,那不是训狗时的原地待命吗?
沈法医没有介意这些细节,他看向顾言琛的手里:“这是什么?”
顾队打开拿着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月饼:“崔书记发的,他自己掏腰包买的月饼。今天加班的警员都有。我帮忙给法医这边拿过来了,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沈君辞想了想:“来个蛋黄莲蓉的吧。”
顾言琛递给他,自己挑了个五仁的,又把剩下的给其他加班的法医送去。
两个人点了外卖准备吃午饭,送餐的还没来,就先吃个月饼垫一下。
沈君辞简单把刚才的验尸结果说了,随后问:“你们那边的盘查有进展吗?”
“没有明显进展,中秋节有一些工人回老家了,今天只能调查到这里,我就让警员们先回去搜集信息了。”顾言琛吃着月饼继续道。
“过去没有那么多的摄像头,冷库的监管也有明显漏洞。藏尸的人一定是非常熟悉冷库情况的,在深夜里把铁桶放置进去,堆放在冷冻食品以下。从重量判断,弃尸者可能是男性,或者是多人。那些工人们回忆,这东西放在那里得有二十多年了。”
不熟悉冷库的人根本就想不到,会把尸体藏在这里。
随后他又解释道:“我们准备从历年来在冷库工作过的工作人员或者运输人员挨个排查过去,另外也让白梦去查找多年前的失踪人口报案。”
如果尸体被冻了几十年,被害人的亲属或者是同辈可能会难以寻找。这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这案子急不得。
沈君辞吃了几口月饼,咬到了蛋黄,里面还是双黄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顾言琛拿着的月饼上,五仁月饼看起也很精致,不是那种内馅都是糖的,而是放的一些坚果仁儿。
“这是灵芝轩的月饼,我给爸妈买的也是这家的礼盒,实惠又好吃。”顾言琛说着掰下来一块喂他,“你尝尝我这个。”
沈君辞吃了几口:“还不错。”
顾言琛道:“我也尝尝你那个。”他拉过沈君辞的手,在他的月饼上咬了一口。
两个人正吃着,顾言琛忽然看到了戚一安打印出来放在一旁的照片。
戚一安刚才走得急,带走了一份照片,多余的就堆在桌面上,还没整理。
沈君辞看到他的目光顿住了:“怎么?有问题?”
顾言琛从那些照片里抽出了一张,那是女尸肩膀上的伤痕特写。
他皱眉问:“这是什么?”
沈君辞道:“是在尸体的肩膀上发现的。我也觉得形状有点特殊。”
他发觉,顾言琛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好像见过这个标记。”顾言琛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似乎正在努力回忆。
沈君辞问:“在哪里?”
顾言琛放下照片道:“是在我妈的肩膀上。”
他的记忆没有错的话,曾经在孩子时看到过莫雪晴穿着短袖衣服。
她的肩膀上就曾经露出过这样的伤痕。
他问过母亲是怎么留下来的,莫雪晴每次都会岔开话题。
沈君辞拿着月饼的手停住,他的眉微微蹙起。
顾言琛觉得,今天好像无论...
如何都需要带着沈君辞回一趟家了。
顾言琛和沈君辞商量以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莫雪晴听说他要带着朋友过来,万分高兴,急忙问沈君辞有什么忌口。
两人先回了一趟家。
沈君辞洗了个热水澡暖和了一下。
顾言琛去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和月饼,下午他们又去商场加购了两瓶红酒,然后就一起去了顾言琛的家。
顾言琛的养父叫做顾文斌,现在是市人民第一医院的院长,母亲莫雪晴在市中心附近开了一家插花店。常年给一些宾馆还有会议供应高档插花,生意不错。
他们家住在槟城东南处的一个安静小区。小区前面是电梯楼,后面有几栋叠加别墅。
顾家就在一栋叠加小别墅的一二层。别墅带个院子,看得出院子里的花是莫雪晴自己精心打理的。如今秋天,盛开着各种的花,老远就能闻到一阵香气。
顾言琛有这边的钥匙,打开了门喊了声妈。
莫雪晴笑着抬头,和他们打了招呼。她正在家里的花台上插花,用的是菊花打底,绿叶为辅,点了一些金桂,闻起来好闻又好看。
沈君辞第一次见到莫雪晴,眼前的女人五十岁出头,保养得特别好,皮肤上没有什么皱纹,黑直的长发,就是说三十多岁也有人信。
她是个温柔和善的女人,双鱼座,自带浪漫气质,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莫雪晴把花放好,拉着他们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说明家里的情况。
顾言琛的妹妹去找朋友玩去了,顾文斌今天有台手术,要晚些才能回来。
然后莫雪晴拿出几朵木芙蓉花,她早就插成了小花束,递给沈君辞道:“我早就听说言琛交了朋友,一直让他带回来见见,今天我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这个送给你。”
沈君辞把花接过来拿在手中,那花应该是精心挑选的,非常好看,他低头闻着花香道:“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莫雪晴的眼睛里有着笑意。似乎是怕孩子们担心,她开始给他们倒茶,又拿出水果,微笑着说:“你是叫做沈君辞对吗?是在市局做什么工作?”
沈君辞说了是做法医。
莫雪晴又笑着说:“法医很好,和刑警有共同语言,我就知道言琛看上的朋友一定很优秀。我们都是开明的父母,现在的事情也见得多了,你不用担心什么,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沈君辞道:“阿姨你可以教育出这么好的儿子,一定是位很好的母亲。”
听了这话,莫雪晴似乎更为开心了。
看他们相处融洽,顾言琛也松了口气。
几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莫雪晴熟悉儿子,发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主动问他:“言琛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言琛这才说了今天早上发现了尸体的事,他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顾言琛试探着问:“妈,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形状?”
莫雪晴的目光落在那个伤疤上,脸上的笑容定住了。她的眼眸低垂下来,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抽去了生气,变成了一个木偶,沉默无声地看着那张照片。
那段久远时光的记忆像是海水翻涌而上。
她安静了片刻,开口道:“我认识这个东西,印上了这个的女人被称作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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