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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岩没有告诉戚沉要解决哪些事,他知道对方心里有数。
他总是绷着神经,等着对方像从前一样对他开口,求他放过那个人。届时他就会以最凶狠的方式镇压回去,将责罚残忍地加诸于他,让他吃够苦头,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他要把那个人从他的生命里剔除干净,哪怕是因为畏惧而下意识颤抖,都不能再想。
但是戚沉什么都没有做。
他是那样温和而乖巧,像一只全心信赖他的小动物,永远在他接近的瞬间主动靠过来,满足地缩进他的怀里。
如果他不在,睡觉就要抱着他的衣物,抓到什么抱什么,有时候是西装,有时候是衬衫,有时候甚至是皮带......沈敬岩每次掀开被子看到这一幕都气血上涌,而如果要拿走,青年就会醒过来,湿润着一双黑眸望着他,可怜得不得了。
所以无论外面多忙,沈敬岩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定时回家。
有一次耽搁了,他本来以为人已经睡了,结果摸上床的时候对方立刻钻了过来,赌气地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
“吵到你了?”沈敬岩搂着他,哄小孩似的顺着后背,“对不起。”
“……不是。”戚沉的声音闷闷的,“我一个人睡不安稳,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好。”
片刻后对方又道:“不要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好不好?”
沈敬岩眸光微闪,低头亲吻他的鼻尖,“......好。”
他依言腾出很多时间陪戚沉,不必要的工作都推掉,能在家里做的全部挪到家里来。
戚沉很高兴,精神好的时候会架着画板给他画画,会穿着他的衣服乱晃,会在他开视频会议的时候从床上跑到他怀里。
沈敬岩有一次没来得及关镜头,青年雪白的脊背就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气得他当即拍上电脑,把人摁在书桌上狠狠教训。
因为戚沉越来越嗜睡,沈敬岩带他看过很多次医生,都查不出问题,只说是体虚气弱。他尽量少地碰他,大多时候只是抱着亲两下解馋,但也实在架不住对方主动招惹。
那天晚上结束,沈敬岩本想把人哄睡,结果戚沉缠着他又来了一回,并且难得执意要主动……月光洒进来,他的肌.肤碎钻一般散发着光芒,宛如一只吸食心魄的妖精。
妖精采完阳气自己先晕了,沈敬岩抱他去浴室清洗,全程眼皮都没有都动一下,放进被窝后更是沉沉睡了过去。
沈敬岩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半跪下来用脸轻轻蹭他,轻咬他的耳垂,鼻尖,像捧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把他从眉梢到嘴角都亲了个遍。
然后披上外套,关上了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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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城市的喧闹退却,环境逐渐荒芜,断壁残垣般的景象渲染着沉重的气氛。沈敬岩走进那废旧的工厂,房顶破了许多个巨大的窟窿,可以从中窥见一轮明月——方才披在那人身上,轻薄朦胧如蝉翼,现在却只剩下森寒。
年轻的男生独自站在正中央,喘着粗气,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深色的血迹透过衣服渗出来。
“还活着,你确实长进了不少。”沈敬岩抄着口袋,面色平静,“可惜还是蠢。”
“如果你乖乖呆在X市,我本可以饶你一命。”
沈烨迟缓地转向他。手指微微发抖,嗓子也变得沙哑,只有那一双眸滚烫鲜红,一字一句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
“知道他在你身边,我生不如死。”
与他对视片刻,沈敬岩脱下外套,抛给了身后的手下。
他朝沈烨走了过去。
经过一场恶战,沈烨靠的一把匕首支撑到现在,而沈敬岩亦赤手空拳便砸向了男生。
沈烨想躲,但是根本来不及,拳头暴击筋骨皮肉的闷响顿时在耳边炸起,大脑剧烈轰鸣,太阳穴仿佛要裂开。他的牙齿咬出了血,硬是撑着没倒,抬脚朝对方的膝盖踏去,同时快速挥出右手——沈敬岩丝毫不躲,竟直接拿手接住了劈下来的刀锋,顺势将人扯过来,一脚狠狠踢出!
他这一脚的力量巨大,对方那么结实的身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砸了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不等他再次站起,沈敬岩便再一次袭了过来。
工厂里接连响起拳头撞击的闷响,喘息粗沉如破败的风声,鲜血接连洒在地上,一切就像最原始的兽斗那样直白残暴。两人都挂了彩,直到沈敬岩终于失去耐心,一脚踏上沈烨的胸口,将他死死踩在地上。
沈烨不知断了几根肋骨,胸腹传来剧痛,嘴角脸颊都往外冒着血,但肌肉仍旧崩得像石块,瞪着男人的目光像一只发疯的野兽。
他狼狈吗?当然是狼狈的。沈敬岩的眸色漆黑如夜,抬手擦掉颊边一点点血迹——但若能得到那个人的心,就是烂进泥里又何尝不值得羡慕。
他抬手掀开衣摆。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遽然响起,沈烨下意识往外瞥去,忽略了男人瞬间暗淡的目光。
青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穿着宽大的外套,凌乱的衬衫,因为裤脚偏长,跑进来的时候甚至踉跄了好几步。
“敬岩......”
那一声很轻,在工厂里似有若无地回响,男人却是松开脚,收手,转身迎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接住跌跌撞撞的人,手指拨开他散乱的刘海,将他每一丝头发都梳理得整齐,动作是那么认真,好像在对待一件最易碎的宝物:“为什么不乖乖睡觉?”
“我......”
地上近乎昏死的男生忽然暴起,冲向一旁站着的一个手下,狠狠踹翻,夺下武器对准了沈敬岩。
然而无论是沈敬岩,还是戚沉,都没有回头。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他们在这一片朦胧中对视,久久地沉默。
就在沈烨动身的刹那,更多人同时对准了他,更重要的是......那两个人几乎交融在一起,一个不慎就可能打偏。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许久未见,那人的身形还是一样单薄清瘦,沈烨双目赤红地凝视着他,血液如同沸腾的开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艰难地喘息着,渴望对方能看他一眼——忽然他想起某日在靶场,对方举着一个苹果让他瞄准......心脏重重跳动起来。
“砰!!! ”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撕破整片黎明。
滚烫的血液溅上了戚沉惨白的脸。
他抱着男人的身体,缓缓坐在了地上。
——“你若有一天真要杀我,亲自动手,让我看着你的脸。”
“我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