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嘀咕一声,慢慢往前走。
可身后的男人却在下一秒就回复了她:“恐怕没那么容易想清楚。”
“为什么。”
此时傅时浔赶了上来,走到她身侧,微侧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带着些许笑意:“喜欢是说不清楚的。”
*
一直到上车,阮昭都被这句喜欢,弄得有点迷糊。
如同一口干了一壶陈年老酒,连神经都被这句话麻痹了过去,直到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她才稍微回过神。
小区算是个半旧不新的小区,不像现在很多新小区的人车分流。
这个小区里的车子,还是可以来回穿梭,每栋门口前面都画了停车位,傅时浔一进小区,车速就开的极
慢。
果然没一会儿就能看见,不少小孩骑着自行车,或者踩着踏板车,疯狂来回。
看得人心惊胆战。
阮昭不由想起姑姑家,姑姑跟姑父算是这个城市里典型的中高收入家庭,前两年买了一套大户型的房子,整个小区是全智能控制,人车分流是最基本的。
不知道比这个小区,高档了多少倍。
如果说刚才他带自己逛普通商超,阮昭只是有点儿惊讶而已,毕竟很多人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就是,他们只逛贵到离谱的进口超市。
那种开在高档商场下面的超市,一颗水密桃要卖上百块的地方。
才能配得上他们的钱。
那么现在,傅时浔住的地方,就更让阮昭震惊。
如果在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之前,她来这个小区,一定会认为,傅时浔出身普通家庭。
车子一直开到后面,在其中一栋单元楼前面停下。
门口,每个车位上写上了车牌号。
下了车之后,傅时浔将后备箱里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人一起上楼,他住在十七楼。
“我家是这个1701室,”傅时浔顺手打开了,指纹密码锁。
门打开后,第一眼入目的是玄关,不同与她以为的,这个男人家里会是那种清冷装修不同,整个玄关到客厅,柜子和家具都是温暖的原木色。
玄关干干净净的,门口没摆一双鞋子。
他伸手打开柜子后,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是干净的白色。
“昨晚临时给你买的,”傅时浔将拖鞋,摆在她面前,是可爱的小兔子拖鞋,鞋面上两只兔耳朵支棱了起来。
阮昭听到昨晚两字,原来他昨晚就想好,今天要带她回家。
她脱掉鞋子,穿上拖鞋。
傅时浔将东西拎到厨房里,从冰箱里给她拿了一瓶水,回到客厅拿给她的时候,问道:“要我带你参观一下房间吗?”
阮昭点了点头。
其实傅时浔的房子也不大,一百二十多平方,三室一厅的户型。
只是他独自一人住,所以保留了一个客房,另外一个房间被做成了书房。
书房里也打着那种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一眼看过去,就是很多跟考古相关的书籍。
甚至还有几本,貌似是古籍的书。
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傅时浔握着门把,低声说:“这个也要参观吗?”
阮昭已经看过了客卧和书房,剩下的这个,自然就是主卧。
“不是说带我参观的?”她微抬了抬下巴。
傅时浔低声一笑,推开房门,主卧也是温暖的原木风,床上铺着深色的床单被套,对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户,窗帘早被拉开,阳光争先恐后的洒落在他的床上。
哪怕没坐上去试试,阮昭就莫名觉得,他的床,应该很舒服。
这一瞬,阮昭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涌现。
原本她一直在他世界的边缘徘徊着,现在,她站在他的家里,就如同站在他的世界中心一样,她真正有种进来的感觉。
就如同阮昭的家里,也是她心底最温暖的所在。
不管在外面如何漂泊和受伤,只要回到那个小院,她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我先去做饭,已经快十一点了。”傅时浔说道。
阮昭跟着他一块到了厨房,见厨房里干干净净的模样,问道:“你平时会在家里做饭?”
“极少,大部分都是吃食堂。”傅时浔如实道。
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阮昭都跟在他在吃了两顿呢。
况且大学教授,本来就是吃食堂比较方便。
阮昭见他熟练的拿出刚才买的食材,走到水池旁,“要我帮忙吗?”
傅时浔:“不用,你在旁边监督我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菜?”阮昭看他的模样,应该不是第一次做饭。
傅时浔想了下:“一开始是上大学的时候,后来我被公派出国交流了一年,不习惯国外的饮食,也是那年厨艺有了点进步。”
阮昭也发现,他现在好像话都多了点。
不像之前那样冷漠寡言。
这种一点点解释清楚的耐心,让阮昭清楚感受到,他也在努力敞开他的世界,容纳她的进入。
不过阮昭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她问道:“你大学就搬出来住了吗?”
傅时浔也没想到,她能听的这么仔细。
他轻笑了声:“嗯,一开始住在学校里,后来有点儿不习惯。就搬了出来,正好就当锻炼自己。”
阮昭轻声哦了下。
但心底有种特别不是滋味的感觉。
因为百度百科关于他弟弟傅锦衡的信息还挺全面的。
她记得上面说过,傅锦衡是从美国哈佛大学毕业,后来成功进入盛亚集团。
一个是在哈佛这样的名校毕业,另外一个出国却是靠着学校的公派机会。
阮昭不知道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他这样的家庭,不管送几个孩子出国都轻而易举吧,哪怕就算学习不好,想要读这种顶级名校,也不过是捐个钱的事情。
明明都是儿子,为什么待遇会差别这么大呢。
只是阮昭不了解实际情况,也没办法贸然问出口。
傅时浔确实是会做菜,经典的三菜一汤,特别是那个糖醋排骨,糖色炒的堪比董姐那样做饭的行家里手,特别是上面洒了一点芝麻后,那种色香味俱全的卖相,登时让阮昭不太饿的肚子,也忍不住饥肠辘辘了起来。
阮昭这次确实是很给面子,第一碗饭吃完,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傅时浔似乎看出了她眼底的留念,直接拿起她的碗,又给她盛了点。
他顺便又给她盛了一碗汤,“这个汤应该挺鲜的。”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突然,阮昭直勾勾的望向他。
傅时浔顺势问:“故意什么?”
“故意做这么好吃,让我变胖变丑,”阮昭眼神耐人寻味的盯着他,他这人追人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不走寻常路。
他确实是带自己回家了,可是什么也没做。
光给她做饭了。
难不成是指望给她喂胖了,等她变胖变丑了,降低追求难度?
傅时浔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低声哄道:“不会,你现在有点儿太瘦了,就算长胖点,也不会变丑。”
阮昭嗤笑了声,望着他说:“来,跟我学。”
她直勾勾的望着他,语气又淡又傲娇道:“这时候你应该说,不管你吃多少,都不会变胖。这才是女人最想听到的话。”
如果给她一千万,和永远不发胖,阮昭觉得她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一千万。
偏偏傅时浔只是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两人吃完之后,傅时浔将碗碟收拾到厨房。等彻底收拾好,他走了出来,阮昭正在客厅里看一本,他之前放在茶几上的书。
是一本考古学者出的书。
她微垂着头,神色又是那样专注而认真。
“阮昭。”他靠在柜子旁,突然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阮昭抬起头,如瀑般的长发,微微落在耳畔与肩膀上,那张偏冷白调的脸,五官都柔美的恰到好处,只是那双黑眸似乎永远带着锐利和直白,直
勾勾的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
傅时浔缓缓走过来,走到她坐着的沙发旁。
他垂着头,低声说:“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带你来我家?”
阮昭确实是好奇,但她没说话,只仰头看着他,安静等着。
傅时浔似乎也料到她的反应,阮昭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她有种天生的处变不惊,偶尔会羞涩,偶尔也会恼火,但在最关键的时候,她总能清冷的可怕。
她也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傅时浔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有点儿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秦雅芊那种所说的什么盛亚集团的大少爷。我平常的生活就是像今天你看见的一样,逛最普通的超市,住着自己赚钱买回来的学校福利房,这房子还有二十年的贷款。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吃食堂,要出差的时候,可能一两个月都没回家。”
“其实昨天下午我到家的时候,这房子脏的不成样子。我打扫完卫生之后,给云霓发了个信息,本来只是想问问你干嘛。结果她跟我说,你跟梅敬之出门了。所以我当时一时冲动,就找了过去。”
阮昭一怔,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他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那里。
“还记得那个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女孩吧,”他看着阮昭。
阮昭当然记得。
傅时浔自嘲的笑了下:“我一直想要找到她,可是一开始我发现好像真的没这个人。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是我的父母刻意抹掉了跟她相关的一切。我跟你说过,我怀疑她是为了救我,出了什么意外。我父母的行为,好像越发证实了我的猜测。于是当年为了对抗他们的这种行为,我自动切断了家里的关系。”
“你看,傅时浔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成熟稳重,他也有幼稚、叛逆、不懂事的一面。”
阮昭突然发现,她越了解这个男人,就越喜欢他的不得了。
哪怕,他曾经也这么幼稚、叛逆,却让她更觉得,他那样活生生的存在。
傅时浔:“后来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实从我选择考古开始,我的人生就跟盛亚集团没了什么关系。”
他不是那种物欲很强的人,他也并不是刻意选择什么贫穷。
他就是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受约束,做着自己喜欢的一切。
他父亲曾经说过,他不能享受傅家的一切,又抛下傅家的责任。
所以当初他选择考古的时候,就说过,他不会再回头。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说到做到了。
傅时浔望着她说:“我并不是在刻意隐瞒你什么,因为你早已经看见了最真实的我。”
阮昭此时才明白,他做这一切的目的。
她眼眶禁不住的热了起来,他走的这条路,一直都太难了。
或许那么多人会不理解,为什么他要放弃那样辉煌璀璨的人生,甘愿走上这条注定会没那么耀眼的路。
这一刻,他就是活生生抛开了自己的心,将自己的过去一一摊开给她看,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以及他曾经遭遇过的选择和挣扎。
我的姑娘。
你看,虽然如此,我所爱的世界,依旧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