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促成“生变”的方法就是——
“逃婚?”
对恶名昭彰的魏家表兄百般抵触、在闺房中啜泣不止的楚小姐听见这话,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我可以不用嫁给表兄吗?”
“……”
暮雪尘直挺挺站在她对面,头一次被聂昭安排来做这种工作,眼睛和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仿佛一边透过她眺望远方,一边背诵网上抄来的演讲稿。
但他还是恪尽职守,按照聂昭的剧本接下去道:
“不错。实不相瞒,在下乃是红尘渡弟子,以救苦救难、济困扶危为己任。”
“楚小姐,你若真心不愿成婚,也不想留在楚家,可以改名换姓,拜入我们红尘渡门下。红尘渡潇洒自由,无拘无束,虽不比楚家锦衣玉食、前呼后
拥,亦是一种活法。”
“你离开后,我们自会帮你将婚事遮掩过去,决不会在让你烦心。”
“这……”
楚小姐听得两眼发亮,却忍不住迟疑道,“这位道友,你有所不知。我娘去世得早,家中万事都是我爹做主,这桩婚事也是一样。”
“我爹说,我打小就被金尊玉贵地娇养着,得了家族的好处,自然要为家族牺牲。如今魏家势大,魏家家主指名要我嫁过去,我不能……”
这份迟疑也在聂昭意料之中,暮雪尘早已(和狗一同)默默排练过几百回,立刻不假思索地背答案: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断没有要你以身相抵的道理。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妨将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折个价,将来挣钱寄回去不就好了?”
楚小姐:“啊?”
楚小姐:“……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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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昭本没指望轻易说服楚小姐——若她不愿离开,他们还能搬出planB——不想这楚小姐也是个妙人,何止一点就通,根本是一点就打通了奇经八脉,还能举一反三,反过来缠着暮雪尘问东问西:
“红尘渡我听说过,是乾洲最大的仙门对吧?近百年来八荒大地只有数人飞升,红尘渡的阮掌门就是其中之一,我可崇拜她了!现任掌门是她师妹吧?我想去我想去!这位小师兄,我们入门试炼难不难?内容是什么?能透露一下吗?对了对了,入门以后要怎么赚灵石?是不是要出门采灵草、打妖兽?我从来没去过,一定很有意思!”
暮雪尘:“……”
这怎么回答,剧本上没写啊!
……不过,有人唤他一声“小师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总而言之——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楚小姐果断乘上狗拉雪橇,在阿拉斯加的护送下,开开心心踏上了远赴乾洲求学之路。
能让亲生女儿毫无留恋、避之不及,楚家家主又是个什么牛马,从中可见一斑。
顺便一提,聂昭之所以派阿拉斯加护送楚小姐离开,是因为在需要隐忍演戏的场合,这位东风大哥总是一万年如一日的派不上用场,动不动就冲出来指着对面骂脏话。
而这一场戏,最不可或缺的就是“隐忍”。
其中最需要隐忍的,就是聂昭本人。
大婚当日,她精心伪装成楚小姐模样,捱过楚家家主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起码一个时辰的爹味说教后,终于获准回房梳妆,准备登上前往魏家的花轿。
“真他爹的——烦死了!”
聂昭在暮雪尘和狗面前向来不加掩饰,板着一张脸坐在雕花镜前,一边任人打扮,一边在内心骂骂咧咧,将魏楚两家祠堂里的牌位都骂了个遍。
接下来又是一个多时辰,众侍女在她脸上一通洗刷刷,不知刷了几层胭脂、几坨香粉,又跟插花似的插上一大堆花钿、发簪、步摇之类,分量少说也有一两斤,直将她的脑袋打扮得像个珠宝展示架。
聂昭亲身体验了一番古代婚俗,大大满足了好奇心,同时又忍不住抱怨仪式繁琐冗长,不知浪费了多少工作时间。
待到坐上花轿那一刻,她只觉得脖子和脸颊都发酸发麻,满头珠翠和脂粉颤巍巍直往下掉,整张脸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
哦,不对。
现在她变成了楚小姐,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脸。
那没事了。
与此同时——
“我要的人还没到吗?听不懂人话是吧?还不快去!今儿我可是新郎官,凡事都由我说了算!”
“对,我要你们把新买的姑娘都送来,没调.教好的也要!我就喜
欢青涩的!让她们都过来伺候我!”
魏家大宅门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魏公子(鬼知道他是几公子,懒得数了)房中,新郎官本人被捆成一团塞进黄金屋里,变成他模样的黎幽跳着脚指天骂地,胡搅蛮缠,将侍从们支使得团团乱转,活脱脱就是一个眼高于顶、头脑空空的铁废物。
不得不说,他表演得十分还原。
就算魏震华这位亲爹在场,也无法否认——他的好大儿,的确就是这么个铁废物。
“如今新郎和新娘都掉了包……剩下的,就是这份大礼了。”
为了安抚楚家,魏震华拿出了压箱底的宝物“凤凰珠”,准备在婚礼上送给小两口,表明自己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与诚意,彰显魏楚两家友谊长存。
说来也巧,这“凤凰珠”不是旁的物件,正是息夜君姽婳之母——大魔媸皇的一只眼睛。
当年媸皇战死沙场,引火焚身,仅剩一只眼睛遗落战场,落入了几个普通仙将手中。
他们鼓捣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最后只当寻常宝物进献给承光上神,后者又随手赏赐给了魏家家主。
明珠蒙尘,莫过于是。
黎幽自然不会坐等宝物上门,早早便摸到库房里,先将凤凰珠取出,又来了个以物易物,在魏家准备的礼匣里放入了另一份“厚礼”。
大婚当日,如果魏家在满堂宾客前打开礼匣,他们就会惊讶地发现,匣中不是流光溢彩的宝珠,而是——
“……呵呵。”
黎幽想象着那一刻魏震华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哎,说来可真是便宜他了。魏震华何德何能,不仅让我给他扮儿子,还能收到我精心准备的大礼?”
“这可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愿他好好珍惜,千万别没捱过今晚就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