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戒指的当晚, 温窈就将戒指格外小心地收进了书柜的最顶上。
正好是她躺在床上就能看到的位置。
布灵布灵的大钻戒在灯光下宛如星辰耀眼,她偷偷戴了一下,尺寸竟然和她刚好合适。
温窈不自觉地恍惚了一瞬。
如果不是因为报恩, 像裴峋那样风光恣意的少年,本可以在最好的年纪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某天遇见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他一定不会犹疑,一定会大胆的、热烈的去爱。
这枚戒指, 也本该是属于那个女孩的。
温窈将被子蒙过头顶,心里泛起了微微的酸。
她生出一种偷窃般的愧疚感。
因为这难以启齿的小妒忌, 这一夜温窈辗转反侧,睁开眼时,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床头的时钟指向七点。
这个点,裴峋都该健完身了。
睡眼惺忪的温窈趿拉着拖鞋出去, 洗漱时隐约听到了外面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会吧?
不会是裴峋在下厨吧?
任何一个裴峋的粉丝都知道,他是最讨厌厨房油烟的。
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温窈就更不会下厨了,两人吃饭一直是靠着小区会所自带的五星厨师送菜服务续命,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没有一个人动过。
温窈匆匆吐了牙膏沫, 推开门伸头一瞧——
厨房里站着个不认识的中年大叔。
梳着油头, 身材不错, 皱纹不掩他年轻时的英俊。
他穿着一身围裙正在炒菜, 回头用熟稔的口吻跟温窈笑着打了个招呼。
“起床啦小温。”
“……你、你谁啊?”
温窈见他动作娴熟地将做好的三明治摆盘, 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错觉。
“你吓到她了。”刚洗过澡的裴峋从阳台走了进来, “都跟你说了见面以后先自我介绍, 说那么多你都当耳旁风吗?”
对方头也不抬:“阿芳跟你说那么多你不也当耳旁风吗?”
“两码事。”
裴峋穿着简单的黑T恤, 发梢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一路没入他锁骨下方。
他示意了一下厨房的方向,向温窈简单介绍:
“他是柠越娱乐的老板,程越,就是我经纪公司的老板。”
“我哪儿当得起您裴老师的老板,股份都快和我平起平坐了,以后我还是得仰仗裴老师。”
男人转过身,将两份三明治端上桌,对着温窈笑了笑:
“叫我老程就好,尝尝看。”
“……哦。”
温窈在餐桌前坐下,刚想自我介绍,便被程越笑着打断。
“你和阿峋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认识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待会儿把名片给你。”
温窈感激地道了谢。
又担心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抢在裴峋前面开口:
“程老板,昨天&#30340...
;事情不好意思啊……”
“不用跟他说这些。”裴峋将热好的牛奶递给温窈,将程越给她准备的果汁换给了自己,“他应该的。”
程越被他气笑了:
“臭小子,你看看人家小温多懂事,哦,人家还失忆了只有十六岁,你都二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你们家小温靠谱?你就说你今天敢不敢看微博吧?闹出这么大的事,真有你的啊……”
温窈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拌嘴。
很奇妙的氛围。
温窈从没听说过哪家经纪公司的老板会跑到艺人家里给他做早饭的,就算裴峋地位超然,做饭也有些过于私人了,而且这两人关系也不像普通上下级,更像是……家人?
说起来。
好像从没听过裴峋提过他家里人呢。
“——小温,我听说你们工作室要和星辉视频合作一个项目?”
话题忽然转到了她这里,温窈点点头:
“嗯……就是我失忆之前写的一个仙侠剧本,好像被星辉选上了。”
就在一周之前,温窈所属的编剧工作室叫她去了一趟,她还没来得及和工作室的总编剧梁竹坦白自己失忆的事情,对方就告诉她——
她的剧本现在已经在星辉立项了,S 的制作投入,她的署名可以放在第一位,并且也不用再苦哈哈地跑到剧组当跟组编剧。
星辉视频是国内视频平台的三大巨头之一。
能被星辉定位成S 的项目,对于温窈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编剧而言,简直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大饼。
程越笑道:
“机会难得,确实要好好把握,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做演员吗?近水楼台,就和我们柠越签约多好,有阿峋在,肯定不会亏待了你,我们公司现在还没一位撑门面的小花,你要是进了柠越,能谈下来的影视资源随便挑……”
“饼画得不错。”裴峋冷淡拆穿,“柠越更擅长音乐方面的业务,当演员来柠越是埋没人才。”
程越脸不红心不跳:“她去别的影视公司是不错,不过别的公司,有你这么个护妻狂魔护着她吗?”
裴峋:“……”
温窈:“……”
匆匆吃完早餐后的温窈迅速闪人,只留下意味深长的程越在她身后挥手:
“过几天就是星辉举办的红毯活动,《飓风行动》剧组应该也受邀了,小温你要是想签约,到时候我可以帮你搭线……”
裴峋微微后仰,警惕地打量着他。
“打什么主意呢?”
程越笑容不变:“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总之不会搞什么下三滥的歪路子,这是小温自己的职业选择,你这护妻,护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裴峋听到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下三滥确实不至于,但是谈人品多少是有点不要脸的。
“需要我提醒你,当初我是怎么跟你签的约吗?”
程越耸了耸肩:
“我只记得我做了件好事,三方皆大欢喜,英明&#3...
0340;决策。”
裴峋懒得跟他再提那些前尘旧事,起身欲走,身后忽然传来了程越的声音——
“阿峋,你知道为什么师生恋要受到道德审判吗?”
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一句,裴峋回过身,眼里写着“再打哑谜就滚出去”的不耐烦。
“对于学生来说,是情窦初开的朦胧爱慕,对于成年人而言,这是利用地位的不对等而实施的犯罪。”
程越仍然温和地笑着,然而眼神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偶像和粉丝之间,她可以不用明白这个道理,但我想你应该是有分寸的,对吗?”
“……”
对望须臾,裴峋短促地笑了一声。
程越在提醒他,现在他分明是在利用温窈对他的信任与敬仰,卑劣得和那些跟学生谈恋爱的老师没两样。
他想起昨天记者见面会之后,俞芳拉着他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说“温小姐失忆前对你那么冷淡你们没戏的”,又说“你现在陷进去了等她恢复记忆落差得多大啊”。
裴峋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而程越,不愧是比他多吃了三十多年的饭,一句话就令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