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宴春这是要和她清算旧账,要伺机弄死她!
于是怀余白站出来说:“我不去!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宴春没追她,只是淡淡道:“走可以,把我从前的东西还来。”
这简直戳在了怀余白的死穴上,她是万万不可能把得到的东西拿出来的。
宴春也是书看多了,才明白,世间道法千万,道心更是千奇百怪。
怀余白从前为了一点点东西就背叛她,实在是为人不齿,可宴春发现她所修之道,又去问了伏天岚关于怀余白的身世,便了然了。
她乃是凡间一位家族倾覆的小姐,为着点银钱,举家逃命被追上砍杀在了山野。她在家人的鲜血之中濒死,被下山游历的伏天岚捡到渡了点灵气入道。
怀余白入的是贪婪之道,也是无心之道。无心道你能指望她有什么感情?
她的道心灵盾更有意思,上面是一只能吞噬邪魔的饕餮兽。
听到宴春开始翻旧账,怀余白面色都扭曲了,但是很快灰溜溜回来了。
于是宴春对着几个人最后说了一句:“跟着我出山,听我的,我尽量让你们不死外面。”
众人面面相觑不吭声。
然后宴春开启了山门,带着几个人上路了。
因为只有宴春和怀余白能御剑,御剑带人的又只有宴春一个,所以他们的行程不快。
好在宴春挑选的不是个距离龙牙仙山很远的地方。众人跟着宴春肩头寻踪灵鸟,不紧不慢御剑行进大半日,黄昏时分,他们在任务里名为安延村不远处的一处高山林中落地。
云睿诚和善影外加孙黎,全都抱着树开始吐。怀余白自己御剑,但也跟得十分艰苦,不至于吐,却面有菜色。
宴春御剑之术实在是上天入地,东倒西歪,急停急转……折磨死人。
宴春眯着眼顺着山坡看下面的村子,整个村子之中非常安逸,到处洋溢着喜气似的。
不过奇怪的是这阵子热闹过头了,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可这都要日落了,街上的人未免太多了。
这时间,正应该是凡间做饭的时间。但是整个村子炊烟寥寥,都挤外面聊天。
宴春等那三个人吐完了,然后说:“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们入夜之后进入村子。”
众人个个面有菜色,宴春眯眼看向村子那边,在储物袋里面摸来摸去,不知道在摸什么东西。
没过半个时辰,村子里更离奇的景象发生了,街道上几乎是在太阳落山的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同时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烛光。
宴春这才和众人开口:“这次我们的任务是祛除影魔。”
众人闻言一脸茫然,他们显...
然没人知道影魔是个什么级别的魔。只有云睿诚稍稍皱眉,他在内外门年头很多了,但是钻营的都是怎么往上爬,对这些魔物所知不多。
不过大部分弟子跟着历练回来,会说一些遇见的魔物,云睿诚从未听内外门的历练弟子说过遇见影魔。
低阶历练弟子都没遇见过的东西……云睿诚直觉不简单。
宴春大喘气一样说:“但是由于求救的灵鸟是四个月前送到衡珏派,这安延村不远处镇子里面驻扎的小宗门发现影魔,整个宗门就连夜跑了。现在影魔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生长,村子已经没有幸免的人了。”
也是现在凡间太乱了,魔窟现世到处翻天覆地的,谁能顾得上这悄无声息扩大的魔物。毕竟这些人白天除了晒太阳,且没有影子之外,也看不出异样。
宴春在地上用树棍儿画了个圈,说:“影魔吸食生人血肉存活,但是真身潜藏地下,有光的地方他就能壮大,若是再让它发展下去,它会侵袭旁边的村子甚至城镇。”
众人听得一脸迷茫,宴春了解怎么弄死影魔,扫了一眼他们,也不和他们多解释了。
她挠了挠头,自己也没怎么出来过,现在一切都很生疏,就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吧。
她直接道:“影魔附身在村民身上的个体没什么能耐,影魔主要是真身难缠,但是真身在没有光的地方,做不成什么。”
“等会儿我们进入村子,善影和孙黎挨家挨户去敲门,云睿诚编故事,让村民相信你们,现在村民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中招,他们和寻常人看起来一样,顶多消瘦些。”
宴春说:“进门之后不要废话,把屋子里的光源熄灭,一切能够发光的东西都卷进储物袋。村民们都绑起来固定住,负隅顽抗的直接打昏。”
“怀余白跟着我,去村尾清空两间屋子,然后放火烧屋子。”
宴春说完,众人都没吭声,宴春问:“听懂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修真者和魔修的区别讲究的就是“正道”两个字。
修者下山除邪祟,大多数十分顾忌凡人,一旦伤及无辜,便有可能牵扯到因果有损道心。
就没见过这么驱邪除祟,又是绑人又是放火烧屋子的……
不过他们来都来了,宴春好歹是衡珏双尊之女,就算捅了天大的娄子也能兜住。
于是云睿诚带头说:“明白了,骗人交给我!”
宴春点头,拍了拍云睿诚肩膀。
几个人趁夜进村。
云睿诚在仙门待着真的屈才了,他和善影还有孙黎三个人,敲门见着是女人,云睿诚就让俩人藏起来,自己上去卖弄风.骚,说他是路过要赶考的书生,求收留。
遇见是老头老太太开门,就让善影或者孙黎装病,说是来附近求医的……
反正他在修真界不出奇,但在凡间还算吃香的长相,简直无往不利。实在遇见大哥不肯给开门,云睿诚就直接动粗。
进门之后就“吹灯拔蜡”,把火折子什么的都收进储物袋,按照宴春说的,村民都绑起来。
宴春和怀余白敲开村尾两户人家的门就更容易,她们是女子,还生得貌美,村民很轻易相信她们的谎话。
他们火速将村民都控制住,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彼时整个村子能发出亮光的东西,都被弄到村尾那一个深坑里面。
宴春让云睿诚善影还有孙黎在村尾守着,防止大火烧村,也防止村民挣脱束缚过来碍事。
然后她点了火。
同时对身后不远处的怀余白说:“不需要你动手,等会站远一点,让你开道心灵盾的时候,你就开灵盾。”
怀余白巴不得跑远点。
宴春点...
了火之后,在储物袋里面摸了摸,摸出了一把剑。
这把是宴高寒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上品灵剑,是宴春一直练习用的。
她抓着长剑极其流畅地在周身甩了两下,大火越烧越大,然后一团黑漆漆的阴影,便从火焰之下的地底慢慢到了宴春身后。
那影子最开始是宴春的影子,在火光的跳跃之中越来越大,如同一只蛰伏地下的凶兽,张开了扭曲的大嘴,要将宴春一口吞下!
就在它张着大口要朝着宴春吞下的时候,一直状似无觉的宴春,突然转身,裹挟着霜雪般凌冽剑气的一剑,直接砍断了影魔凝成的脖子!
影魔无法发出声音,但它被砍断了脖子之后,身躯扭动挣扎,掉下的“头颅”,又迅速和身体融合在一起。生出了新的十几个比刚才要吞下宴春的头还要巨大扭曲的巨兽头颅!
这就是影魔难对付的地方,无论把它打碎还是斩断,只要不完全以灵器收起来,就能在有光的地方复原。
而且在白天,在有光的地方,它能够在任何的生物和死物的影子里面流转逃窜。
通常遇见高境修者,影魔早就溜了,它们只要被关进没光的地方,就会慢慢地,像没水的禾苗一样枯萎死去。
之前在小渔村那个影魔,就是见了荆阳羽,借助小渔村村民,溜到了其他的村镇去了,像滑不留手的鱼。
但宴春面前这个不同,它非常庞大,整个村子里面的村民都成了它的食物,而且现在是晚上,今晚无星无月,村子里面影魔能够到的地方,全都漆黑一片。
它能操控的那些村民也都被制住了,它像是被拴住了脚腕的猛兽,只能殊死一搏!
它几只头在冲天的火光之中竟是凝成了实体,翻涌着黑红的血煞之气。修者若是真的被它击中侵染,也是吃不消的。
它从四面八方朝着宴春袭来,躲得远远的怀余白捂住嘴才没发出一阵尖叫。
她哭了,是真的吓哭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强悍的魔物!
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强悍的魔物?宴春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自量力!
云睿诚也为宴春狠狠捏一把汗,她虽说修为现在很高了,堪比门中长老,可纵使是长老们也有不擅长和擅长的。他就没听说过宴春擅长什么,她这三年是什么都学……但一般什么都学的,什么都不精啊!
很快他就发现,什么才叫什么都学……
宴春在影魔凝成的黑雾之中如乌云之内游走的电闪一般,鲛纱法衣发出莹莹灵光,电光火石间上百回合,那追着她撕咬的影魔,竟是几个头缠在了一起。
善影由衷发出感叹:“这就是脱凡境修者啊……”
云睿诚也是刚松口气,就见那影魔挣动了几下,突然间自己把自己脖子都绷断了,重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宴春压下来。
宴春衣袍翩飞,和影魔斗了下,觉得还行,于是声音不紧不慢地对着远处捂着自己嘴不敢出声的怀余白说:“怀余白,把你的道心灵盾召出来。”
怀余白听到了,但是觉得扯淡,她这点修为,一冲上去就会被影魔吞掉的!
正迟疑,一团漆黑的影魔发现了她这块“小点心”,立即扑了上来——
怀余白瞬间四肢僵硬,傻愣愣的站着,在这种绝对的力量辗轧之下,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根本连迎战的意志力都没有。
但就在这影魔要吞噬她的时候,一道长鞭袭来,卷住了影魔凝化的头颅,栓狗一样把它这颗头拽住。
宴春周身灵光环绕,长发无风自动,在黑雾的包裹之中如神女般肃丽无双。
她居高临下裹挟着威压对怀余白说:“想情郎呢!让你召出道心灵盾...
!”
怀余白被她的威压震得周身一肃,立刻召出了道心灵盾。
灵盾横在怀余白面前,灵盾上面只有小狗大小的饕餮,却在看到影魔的时候,双眼泛起了兴奋的红光。
怀余白还是在哭,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在这么强横的影魔面前,她的道心灵盾一定一击即碎,宴春绝对是打击报复……
然后她就看着宴春一手甩着长鞭,同时溜好几条狗似的,确保影魔凝成的巨兽头颅哪一个都无法咬到自己,然后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影魔凝成的黑雾之中持剑穿梭。
把它的影子一小块一小块砍下来,再以长鞭子抽到怀余白灵盾面前——给她的道心灵宠吃。
怀余白目瞪口呆,另外三个人也是当场傻了。
这是什么打法?
削狗喂狗吗?
不过眼见着那影魔体积竟是越来越小,挣扎着想要逃,却根本逃不掉,云睿诚被宴春这打法也激起了凶性。
他祭出长剑,上前也去帮着宴春砍。
善影和孙黎不擅长对战,老老实实控制火势,看着村民不被利用。
于是不出半个时辰,这令人苦恼到令一个小宗门不战而逃的巨大影魔,被削得只剩下个小狗大小。
怀余白已经双眼呆滞,像个孕妇一样扶着自己不存在肚子跌坐在地上。
她的道心灵盾上的饕餮和她一样双眼呆滞,撑得像一个球上面长了倆黑豆儿,实在吃不下了。
感情她是被宴春拉过来当收垃圾的袋子的。
宴春这才拿出了一个布袋灵器,把影魔兜了,系好,递给了给她帮忙的云睿诚说:“你拿着玩吧,这玩意也能入药,炼制好了能镇压心魔呢。”
云睿诚在火光映照下,一张脸激动地都涨成猪肝色了。
乖乖。
尹玉宸曾说宴春是白鹤。
他现在敢回来看一眼吗?
他的白鹤现在只有脑袋是白的,身上都黑透了。
她现在是秃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