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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树再醒来的时候,另一半帘子也拉上了,他听到宫理笑着的声音:“再试试、再试试!”
平树都顾不上穿鞋,连忙拉开帘子,只看到波波穿了一件宫理的T恤和衬衫,挽着袖子,右手上装着TEC给她做的那个义体。她还用不太习惯,在努力抬起手,去抓宫理手上的一个充电器。
波波头发都被剃掉了,伤疤也因为修复仓而消失,脑袋上戴着他之前缝缝改改的小熊帽子。
她正憋着一股劲,快要抓住充电器,但因为太久没有走路而踉跄了一下。
宫理正要抱住波波,却没想到波波转头看到了平树,就这么个踉踉跄跄随时都会摔倒的姿势,朝平树的方向跑过去。
与此同时,医务室隔间里那台关机的诊疗机器人突然亮了起来,欢欣的挥舞起手臂,发出声音:“健康!健康!您的身体十分健康!”
旁边的医生吓了一跳,平树却抬起手将波波一把抱起来,他光着脚踩在地上,却忍不住笑的眼睛泛红:“波波!”
波波装着义体的那只手,搭在了平树的肩膀上。
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但似乎也在叫他的名字。
……
平树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又带着好奇的波波在飞行器上四处看。她是飞行器上唯一的孩子,不少干员都跑过来跟她玩,甚至还有个干员的能力与隔空取物相关,不知道从哪个几百公里外的商场,隔空取到几套连标签都没摘的童装。
至少波波有鞋穿了。
这孩子好歹是能操控着机器身体在黑赛中暴打各路选手的啵啵熊,反应能力也快,好奇心也强;但她又看到很多穿制服的人,看到这整洁又庞大的飞行器内部,倒也有点谨慎的牵着宫理的手,努力做出一副乖孩子模样,逢人就笑。
宫理进入飞行器指挥舱的时候,也没有人拦她,甚至还有干员给她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指挥舱用了特殊的投影设施,整个舱顶与地板看起来都是透明的,能直接看到地面与云层,他们好像是一群大雁飞行在空中。
宫理看到扁平的主舰正悬停在一片战场上,没有前进或上浮,就隐匿在云层中。外头还在下雪,地面上是灰黑色的陨石坑般的地表,她甚至能看到几个新鲜些的坑洞,是之前宫理看到的那些穿透云层的银线造成的。
戌飚在内的一些战略部干员坐在指挥舱高处的座位上,戴着类似于脑机一样的眼镜,光团快速且激烈的照射在他们瞳孔之上,戌飚的瞳孔放大到一种惊人的程度。
座位背后有着撑杆,像是某种游乐场设施一样,将各个干员位置抬起,而后开始了频率不同的旋转,图通星象仪上环绕的卫星。
同时,指挥舱前方的视野中,也全息投影显示出一支脱离主舰去执行任务的飞行器小队。这支小队是由数个战斗无人机和一架球型运输机组成,最核心的球型运输机前舱盖打开,露出了内部的平台。
运输机内部的平台上,还有一人一机。
人是之前跟宫理比摇滚手势打招呼的大爷。他这次身边没有保镖或助理,只穿了一件防风的深蓝色老干部风衣外套,戴着护耳帽子与围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手还是不变的摇滚手势。
机是一架比面包车还大的纸飞机上,大爷正端坐在纸飞机上,纸飞机上用纸叠出了个简陋的座位,两条安全带将大爷固定在上头。
宫理:“……???”
戌飚开口道:“准备好了吗?”
大爷与另一个声音同时开口,道:“准备好了。”
“准备发射!”
从运输机深处,走出一个戴着防风镜的男人,他表情庄严的走向那架大型纸飞机前端,然后张开嘴,对纸飞机的尖端哈了一口气。
纸飞机突然在运输机平台内缓缓漂浮起来,离地一人高左右。
防风镜男人走到了纸飞机下方,对着大爷喊道:“纸飞机巡航路线已准备好,路线确认无雨水、空气湿度低,如遇高湿度气团或任何形式的液体,请及时与我们沟通。干员准备好了吗?”
大爷点点头。
防风镜男人抓住纸飞机下方,然后指尖微微用力,向前一推——纸飞机就像是早有既定好的航线一样,轻盈且毫无阻碍,无视风与雪的滑翔出去。
戌飚握紧制服:“36年了,人生有几个36年,请您一定不要失手!”
高处无人机的摄像头拉远,一路跟拍着大爷,他嘴唇被冻得发紫,幸好纸飞机飞的并不快,带着他的背影掠过天空与云层,从荒芜战场之上如白鸽般飞翔而过。
纸飞机越飞越远,几乎飞到了无人机视野的最远处,已经到了北国某边境城市的上空,它划了一道弧线,似乎即将在巡航盘旋一圈之后开始返航。
宫理能在指挥舱中看到大爷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手指指向那座城市。
宫理旁边一位干员轻声道:“那是最难打击的城市之一。外面有层层防范,只要有任何武器、飞行器甚至是人数较多的队伍靠近,都会引发其警报,有无数自动武器倾巢而出与我们对抗。而且这座小城表面上的民居都是伪装,根本没几个人生活,地下却是防空洞级别的灰烬加工厂。”
“我们本来不想打击这个地方的,但奈何北国先出手的。我们此行任务,就是要他蒙受损失,这是多个打击地点中最重要的一个。”
因为飞行器那种精密设备无法靠近,所以才使用了“纸飞机”这样的超能力吗?听那位给纸飞机哈气的防风镜男人的说法,这个纸飞机不畏惧气流,只害怕雨水与湿气啊。
宫理刚要开口,忽然看到大爷伸出的左手微微涨红,中指还保持着跟拇指圈起的姿势,而后中指猛地弹出去,下一秒,一股几乎是剖开云层、贯穿天地的风刃从他左手而出!
宫理先看到了大地上一道窄窄扇形的“凹痕”,就像是斧头斜砍入木板一般,在地面上刻下深深的楔下痕迹!
这一道风刃或者说冲击波,最起码在地面上造成了宽几十公里的毁灭性打击!他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恐怕是未来地震或洪水都无法抹平的深深刀痕!
而那座他们要打击的小城市,不过是这刀痕上的一个斑点罢了,早就在这毁天灭地般的打击中烟消云散,连个边儿都没留下。
烟尘、巨响与振动,都似乎产生了延迟,在毁天灭地的攻击后,缓缓而来。
宫理看到了纸飞机上的大爷左手充血颤抖着,他像是太久没有伸直自己的手指,而手指伸平的动作只保持了片刻,他再次缓缓蜷起中指,用拇指按住中指指尖。
戌飚笑了起来:“蓄力了36年的脑瓜崩!不愧是张老!”
大爷的声音顺着信号传来:“新的一次蓄力,又要开始了,不知道我这条老命还能蓄力多少年……”
而宫理也注意到他的右手,那只手更肿胀更用力,手背上都有鼓起的青筋。如果说左手蓄力36年,那右手只会蓄力了更长时间!
大爷的说话声下一秒就被气浪与巨响淹没,宫理甚至感觉云层像是被海浪推动的浮沫,朝他们的方向堆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