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必然会来,”岳飞站在他身边,“当年辽国索要岁币,便是要弥补草原粮食不足,如今金国未有岁币,粮草自己紧缺,为了维持国祚,唯有南下一途。若是明岁换防,应是燕京府三关。”
燕京府三个关口,古北口,怀州,俞关,才是要害之地,哪一个突破了,都能直接围困燕京城。
“希望早些来,”杨再兴有些兴奋地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若是能拿下长城以北,占了渤海国、突厥旧地,必是不输给拿回幽云的大功吧?”
岳飞微微点头:“是如此。”
“如遇到当今官家,真是生对了时候,”杨再兴转头对长官道,“听我爹说,以前可没什么新军,天下以从军为耻,军中官职,都是勋贵担当。咱们如今,却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兵战凶危,莫要当成好事。”岳飞不赞同他的观点,“金人凶悍,便是大宋获胜,也必会付出代价。”
“将军教训的是,末将记住了!”杨再兴懒懒地回应道,一点也看不出有记住的意思。
岳飞颇为无奈。
巡视之后,岳飞回到营地,这里修筑着一千多间大屋,其中有一万余将士驻守,还有一万余人驻守在后方的居庸关,减少要塞的人口压力。
他虽然是将军,但也只是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吃食与配给,都与其它士卒没什么不同,更不会苛扣军饷,也因此,他手下的兵卒从不克扣关外流民、商户的财物。
相比之下,韩世忠、李彦仙部的军纪便要差上许多。
军中上下,都对这位将军十分钦佩。
一名七岁小孩子正在屋外耍着银枪,他年纪虽小,一把银枪却已经耍得有模有样,看到爹爹过来了,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笑意,上前耍了个花枪,骄傲地问道:“爹爹,我这枪和你比如何?”
岳飞回想了一下,指出了哪里发力不对,又重新给儿子示范了一遍。
岳云照着改了一下,终于得到了爹的认可,十分满意,要求晚上吃一粒奶糖。
岳飞同意了,拉起小孩,正要回屋,小孩却飞地缩回手:“爹啊,你回去吧,我再练一会枪。”
他爹无奈道:“快吃饭了,又想被拧耳朵?”
岳云瞬间失去精神:“娘亲最近脾气越来越急了,孩儿不想读书啊。”
“哪能不读书,”岳飞失笑道,“那位夫子可是京城贬来的大官,若是平时,以为父官位,你求都求不到呢。”
岳云闷闷不乐道:“明明夫子都说我背不慢,娘亲却还是觉得不够,说我背得好了,才能当状元,留在京城当大官。”
岳飞也有些遗憾,抚州没有什么享受之物,且天寒地冻,见过东京城的繁华,再到这清冷关外之地,妻子有诸多怨言他也能理解,然家国本不能两全,他深受皇恩,自然要尽职尽责。
一大一小牵着走回屋,一身风雪,自然又被好一番嫌弃。
一岁的岳雷坐在小床上,看到兄长和哥哥来了,展颜一笑,露出两颗萌生不久的牙齿。
刘氏在煤炉上做了一锅面疙瘩,将油壶里的一点豆油淋在汤里,提起她娘家新买了几亩田,想挂在岳飞名下避税。
岳飞拒绝了,同时提起了朝廷要将丁税摊在田税的消息。
刘氏便换了个理由:“听说你已经是六品武官,可以荫一人为官,如今的云儿还小,我今日遇到一位旧亲,他想与你攀个亲,不求荫官,只求在你手下当个监察,这……”
“胡闹!”岳飞眉头紧皱,“官家继位以来,清理了大批荫官,凡是考核不过者,皆削去官职,将来这一制度必是要改,此事休要再提!”
刘氏被这话气得心口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当个官,不收钱不收物,也不扶助着亲戚,人家韩将军以前在这修了大宅子,咱们明明可以住进去,你却偏要住这又小又冻的军营!连朝廷赐的羊肉都不多留一块,你到底图什么?”
岳云悄悄在一边吃完面疙瘩,爹爹讲得军心责任什么的他听不懂,他只觉得很吵,不如趁着天没全黑,再去出门玩一会枪。
其实他最想玩的是火/枪,但每次能练习的弹药太少了。
要是在京城就好,那位皇帝叔叔打过招呼,他可以随便打多少弹药……
悄悄出门,才拿起枪,他突然听到远方一阵喧哗,抬头看去,只见烽火台上,点起烟火如柱,直冲云霄。
那好像是,狼烟?
是金国打过来了吗?
几乎同时,屋门被飞快推开,他的父亲抱着头盔,与他擦肩而过。
“爹,你还没吃饭呢!”小孩喊了一声。
他爹回头嘱咐他快回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