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军队内斗,由来已久。
或者说,在经历了“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的五代十国后,大宋国制,先天就是鼓励将领内斗的。
也因此,大宋的各大将领之间,私下联络是一件极受忌讳的事情,翻译成人话就是,各部将士不许点对点联络,而是要将消息通报给上峰,再由上峰联系其它将领。
所以,在历史上的太原保卫战里,折家军和朔州军都是各打各的,前者带两万人到朔州军处,发现朔州军去支援太原,反被金军占领了老巢,折家军无法通过,只能又退回去,另找更远的路去太原支援,结果被金将各个击破。
当时如果折家军和朔州军收拾残部,去打回朔州,断去金军粮道退路,那解除太原之围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当时“救援太原”是皇帝下的命令,这些将领无法违抗,只能把有生力量生生送在了金军手下。
而后续种家军、姚家军也都是各打各的,最多约好在哪里会合,然后便听天由命。
这样的仗能打赢才有鬼了。
赵士程想要在金国名将粘罕手下保住北方防线,那他就必须给手下将领更大的自主权。
但身为太子的他是没有权利去动这种上层军制的,当皇帝后想动都很勉强。
这样一来,继位就是一件必须进行的事情。
如今他已经监国三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过有个问题,那就是后宫空虚,他继位时,按理,是要有皇后的。
看来还是躲不过了……
不过,这事还是要和老赵说一声。
想到这里,赵士程带着舅舅去找了父亲。
……
“我儿要继位,好啊!好啊!”赵仲湜听闻此事,当场狂拍椅子,立刻起身,“快快快,我儿上座,上座!”
赵士程本来只是和老爹商量商量,看到这情形,不由得满头黑线:“父皇啊!你至于么,我这些年来对你恭敬有加,千依百顺,你这死里逃生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赵仲湜心情大好,自然也不会和儿子计较这点小事,便只是摸着胡须和蔼道:“爹爹这不是一时欣喜么。这家国重担,于我实在是重了些,从今起便要交付给你了,一想到这,我便愧疚难当,你如此年轻,我便不能再给你分担,唉,谁让为父驽钝,不堪造就。”
赵士程按了按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无奈道:“父皇……”
“别别别,叫我爹爹就好,”赵仲湜连连摆手,“这样更显亲自。”
“这不合礼数……”赵士程分辩。
“我儿啊,你一提礼数我就想笑,”赵仲湜嘴角疯狂上扬,“行了,爹爹我被你支使了二十年了,如今便算解脱,你将来少找我几次,就是孝顺了。对,我得给你母亲说这大喜事,回头再谈登基的大典!”
说完,老赵便狂奔而出,那速度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仿佛青春回到了身边,连过门槛都是跳过去的。
赵士程满脸无语,忍不住抱怨道:“这老赵,我怎么也给他挣了个皇位,也不打算让他忙一辈子,将来名留青史的事情,他怎么就这么不能体会我的苦心呢?”
种彦崇在一边忍了又忍,终是没有把脸上的笑忍下去,只能频频看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天降异象。
赵士程也看得心烦,冷声道:“得了,退下吧,顺便把这事给他们通通气。”
种彦崇瞬间狂喜,大声应道:“是!”
然后便是老赵同款的飞奔而出,那背影之中,展现出了无穷的狂喜,仿佛千年大道走成河,多年媳妇熬成婆,看得人想给他插上一对翅膀。
赵士程无奈地摇头,但也明白这些家伙的心意,他坐在那张皇帝办公的椅子上,摸了摸檀木扶手,只觉得又硬又大,不好靠腰。
嗯,回头找工匠做个人体工学椅试试,他可不想久坐腰突。
处理完这事,他继续处理新的政务。
燕京那边倒是有好消息,赵士从传来的消息,辽国已经差不多表现出愿意投降大宋的意思,只是条件有点高,但这不是问题,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而已。
不过辽国还是有些将领不愿意投降,比如大将耶律余睹,就亲自带大军前去辽东,想要迎回他的外甥晋王敖卢斡,甚至还想对不愿意称帝的敖卢斡用强,被陈行舟阻止了。
不但阻止了,陈行舟还带着二人一起去了燕京城,把事情摊在明面上。
耶律余睹等人想要立晋王为新帝,但辽国这小朝廷,却因为这事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耶律宗族,维持国祚;一派自然是想把幽云之地卖个好价钱。
相比之下,耶律余睹一脉的势力没得到支持,毕竟辽国的船都已经破成这个样子,没有人敢相信他们还能不沉,两派几乎立刻就要内战,好在被陈行舟和晋王挡住了。
然后,他们达成一个约定,如果这次大辽不需要宋国帮助就可以挡住金军,那没得说,他们愿意支持晋王继位,如果不行,那便商量着要怎么投降大宋,给自己留点体面。
陈行舟在信里告诉太子殿下,他在事后私下和耶律余睹长谈了一夜后,后者也不觉得自己能抵挡住金军,对晋王恨铁不成钢,准备找机会前去漠北,带着他的奚族子民与耶律大石汇合。
赵士程看完信后,回信让陈行舟准备士卒,关键时候要护住燕京,韩世忠和赵士从都得配合他,目前的主要任务是防守,金国得到这么大片的土地,一旦攻势受阻,必然会暂时转入停滞阶段。
这是你需要为大宋争取的时间,家国安危,系君一肩,万望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