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皱眉,抬头看着他,心中有些无奈。
确实,他这行事,有些太急,居然让人看出了端倪,看来自己在这汴京一个人,没有熟悉的环境,有些慌乱了啊。
赵士从伸手抚摸着小孩的柔软的头发,似是陷入深思。
一大一小,都没有开口。
柔风拂树,过了好一会儿,赵士从才轻声道:“如今,西夏大势将去,辽主昏庸,正是我朝最为兴盛之时,母亲说,虎头你是个好孩子,你能给我一点证明么?”
赵士程冷淡道:“不信就算了,你要什么证明?”
赵士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天下将乱的证明。”
赵士程骤然抬头。
赵士从轻声道:“先前,官家继位时,父亲去了密州,而我被调到了河北路的广信军当团练,那里是辽国与大宋边境之地,澶渊之盟后,河北之地百年未有战事,军备废弛,五千人的队伍,满员连五百都不到,军户还要自己出门赚钱,补贴家用。”
“官家刚刚继位时还好,这几年,山东、河北的群盗此起彼伏,还有越演越烈之态,只是辽与西夏如今比我大宋都还不如,这些群盗也暂时不算动摇国本,所以,我真没弄明白,你为何如此急,”赵士从安抚着怀里的小孩,忍不住笑道,“你总不会也听了听个怀素和尚的话,觉得自己有王气吧?”
赵士程轻轻呸了一声:“当然不是……唉,都说到这了,这样说吧,大哥,你知道女直么?”
“女直,倒是有听说过,听说梁子美的北珠就是辽人从女直人手中购来。”赵士从认真想了想,答道。
“我从海外听来的消息,辽东的女直已经一统了各部,准备起兵反辽了。”赵士程无奈道,“当年的黠戛斯和回鹘你知道吧,把他们的故事再回想一下。”
赵士从深深地皱起眉,他当然知道,回鹘是唐朝时草原大族,后来被黠戛斯打败,听说迁移去了西域,后来契丹人打败了黠戛斯,称雄漠北,然后还与大宋打了一场。
如果现在再有人打败契丹,那大宋现在的武备岂不是……想到河北路那样子,就算是卫霍加天策府来了,也无可奈何吧?
赵士从皱眉道:“这,没有那么快吧?辽朝打败黠戛斯,也用了二十几年——”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浮出一丝古怪。
他思考了一下如今大宋的北方武备,有许多的话想说,但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口,有心想派人去打听一下辽国女直的事情,但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做为宗室,他若是去和辽国人勾连太深,一个不好,就得再来一个怀素案。
他又看了看弟弟,小声道:“你这真是让为兄为难啊。”
“那你想如何?”赵士程盘腿坐着,一点也不担心。
赵士从反而被问住了,良久,还是叹息一声:“罢了。”
他知道弟弟有古怪,也纠结过,但看弟弟这么聪明,而且也是向着家里人的,所以,还是决定把这古怪忽略过去。
不然能怎么办呢,主动去举报家里有一个妖孽吗?还是去掐死弟弟,免得将来为祸——且不说这是嫡亲的弟弟,母亲那关过不了,就算过了,难道当今那位官家会念他的好?
别扯了,当年父亲是和官家哥哥走得近,不是和他走得近,这样做,除了被猜忌降爵,家里绝对得不了一点好。
所以,既然阻止不了,那便加入吧,至少自己看着,也能免得他犯错惹事,做为兄长,这种责任,他一定不能推脱。
赵士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一时惊讶:“我以为你会很不安,很害怕。”
“这自是有的,毕竟不知是福祸啊,”赵士从无奈道,“娘亲当局者迷,我看种家怕也是让你拖下水了,我又不是个敢大义灭亲的,思来想去——这就是命吧!”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个心思深沉的,又何必那么心急露出破绽,春江水暖鸭先知,或许真的是有什么原由呢?
赵士程怒道:“等过上几年十几年,你就知道自己多幸运了,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去学琴了。”
我不来,你没准就带全家去雪乡旅游团了。
“行了,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母亲,”赵士从认真道,“你也顺着她点,平日里少做些出格的事情,别吓到她了。”
赵士程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屁股居然保住了!
于是当然满口答应,他嗯了一声,跳下地来,拍了拍手:“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有个明白人,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赵士从无奈揉了揉额头,几乎想要挠墙。
这个弟弟根本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