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我想问问,你是华佗一脉吗?”赵士程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光芒。
陈老大夫连连摇头:“我哪有那本事,只是家父曾是西军军医,擅长金镞折伤,所以懂些金创之法,只是——终是上不得台面。”
赵士程转头问舅舅:“金镞折伤是什么?”
种彦崇道:“是刀伤箭伤断骨之类的重伤。”
“这样的伤也能治吗?”赵士程眼睛闪闪发亮,中医的外科原来这么厉害的么?
陈老大夫苦笑道:“金镞之伤素来难治,战场之上,受伤以活的,三成不到,大多听天由命,老夫年轻时曾去太常寺下的太医局求学,在那里学方脉、针科与疡科,想要能治金镞之伤,却……”
他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赵士程却忍不住了:“爷爷,却怎么了,您继续说啊。”
“是内外之争吧,”种彦崇在一边接口道,“这事我听说过,几十年前,太医局曾经有一张欧希范五脏图,军中常用此图来认要害,后来就有不少大夫,想要以去病基之法治病,很是吸引了一批大夫,但就我所知,当时并没能治好,当时陛下广纳天下医方,便将里边的金创之术全销毁了。”
“这是为何?”赵士程疑惑地问。
“因为死人啊,”种彦崇懒懒道,“用了他们的办法,大多会发烧发热,人扛过来就活着,扛不过来就死,如今大多被斥为邪道,那些大夫说,人有五行,本为一体,后边是什么我记不得了,反正就是说此术会使风邪入体,要调理整个身体。”
陈老大夫略微吃惊:“想不到小哥对杏林之术还有了解。”
种彦崇淡淡道:“久病成良医,我小弟生来体弱,便多了解了些。”
赵士程也基本听懂了,忍不住问向这位老大夫打听起来,他想知道对方的外科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
那老大夫便告诉他,他们这一脉如今早就势微,连他自己,也只有在别的方法无用之时,才想着用金创之术,便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如今的杏林,名医大多在太医局和汴京钻研医理,或者便是游方医——他们不懂医理,只凭借一张祖传的药方各处游走,治疗专门的病症。
至于内科和外科,他们这一脉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内科摸索出不少正骨之术后,他们最后的立足之处也无了,只要治疗活人,就会使风邪之物侵入病体,如此,除了去提点刑狱司里当忤作,他们就只能离开汴京,来其它地方坐堂。
赵士程终于听明白了,外科这门技术,他们还在解剖研究的法医阶段,但中医素来是应用科学,他们还没有研究明白,就想着应用,当然会遇到挫折。
西医外科能活下来,那全靠后世有了化学来加持,各种消毒抗菌手段上来后,那才能提外科的事情,没有高压锅给器具一百二十度地消毒,就不能杀死器械上的芽胞,感染就无可避免。
但当年的西医外科在西方没有对手,可以有一整个时代来给这门学科成长试错,中国则不同,这时的内科对外科可以说是重拳出击,也许当事人并没什么内外之分,但医者仁心,肯定是不是会外科随便用人命来积累经验。
想通这些事情,那如今陈老大夫的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于是赵士程轻咳了一声,问道:“大夫,你听说过浮游镜么?”
陈老大夫认真想了想,摇头:“从未听闻。”
赵士程认真道:“我见却见过一奇宝,可将目力提升,查观天地之极微,见风邪之本来面目。”
陈大夫大惊,激动地不能自已:“此话当真,此宝在何处,老朽可能一见?”
赵士程想了想,道:“此物在我父亲库中,要拿出来不难,但可能要个三五天,我母亲对你有些无礼,给你看看,希望你不要再记恨她。”
陈大夫已经完全被那个“能看到风邪面目”的宝镜吸引了全部注意,哪还顾及得了其它,立即指天势日道:“老朽发誓,若赵公子肯以宝镜相借,必感念大恩,有求必应,绝不会再念种夫人半点不是,若违此誓,当五雷轰之!”
赵士程倒没有阻止,毕竟誓言也算是安对方心,他柔声道:“那陈大夫您有歇息的地方么,过两日,我再去找你观看宝物?”
陈老大夫用力点头,搓着手道:“公子放心,只要能见此物,再待十年老夫都待得。”
赵士程还是不放心,从种彦崇包里掏了一把当十钱,硬塞给了老大夫,和他约好三天之后在七里坡见,便拖着小舅舅跑了。
等完全看不到那位老大夫,种彦崇才忍不住一把把小孩子拎起来,一番揉搓:“虎头啊,你倒果怎么变一个宝镜出来啊?”
“那还不简单……再揉我我可翻脸了!”赵士程生气地打开他的手,“快走,我带你去烧玻璃。”
“啧,这宝贝居然还是现作的啊。”种彦崇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的头头是道,把人家骗得真可怜。”
“只要拿出东西,就不算骗他。”赵士程很淡定。
一个小小的显微镜而已,他中学时就可以DIY了,又不是那种千倍的大东西,只是看微生物的,两百倍放大就行。
中学时课外读物上还有什么列文虎克一辈子兢兢业业磨镜片的故事,然后那当老师的母亲就告诉他,人家并没有磨镜片,书上那是骗人的,那显微镜就是把细玻璃棒烧熔化,滴下两滴两三毫米直径的玻璃珠自然冷却,然后放在银行卡那么大的铜片上调整焦距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