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的话,”那满面沧桑的管事道,“如今天冷,那几人的手冻伤严重,已无法伸展,只能休息几日,等好些了,才能做活。”
赵虎头,在一边伸长了脖子,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佃户们,几乎每人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冻伤,有些严重的,已经红肿如萝卜,却依然在挥锄提水,一点没有歇息的意思。
“为什么不用护手?”赵虎头大声问。
一时间,管事和山水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他问是一句“何不食肉糜”。
山水低声道:“公子,丝麻护手极易磨损,也不暖和,羊皮护手筒虽然暖和,但用了那个,还如何做事啊?”
其实问出那句话,赵虎头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忍不住皱眉——后世时,毛、棉、麻混纺的手套成本低廉,已经属于是工人们人手一双的消耗品了,而这个时代,羊毛却没有大规模混纺起来,没有纯碱脱脂,羊毛就很难梳成纤维状,也就发展不了毛纺业。
所以,大宋虽然吃的羊多,却还是用的羊皮做裘衣,羊毛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压扁了做地毯。
中国的天然碱矿在内蒙古,如今的大辽治下,未来的大金治下,所以,如果想要纯碱,还是得用工业产,但工业产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
退而求其次的话,就得是生物提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海草灰溶液做海草灰苏打……咦?
对啊!自己在什么地方?
在山东海边啊!
那么长的海岸线,抓鱼渔民不行,捞点海草还不行吗?
想当年英国羊吃人时,也是因为毛纺业发展,当时离工业制碱诞生还有整整五百年呢,不一样过来了么?
赵虎头发现自己果然是太依赖后世的知识了!
他甚至发散地想,如果运用海草灰制碱,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开一个毛纺产业出来,如今那么多的羊毛,也不用废弃,甚至脱羊毛脂的污水提取出来的羊毛脂,还可以做高档的护肤品。
至于说冻伤,蛇油当然是最好最快的,但那价格可不是人冬天还要做事的人用得起的,还是用炉甘石磨成细粉,加上猪油混合,就是最常见的冻伤膏。
炉甘石是菱锌矿,是炼丹的一味常见药,用猪油做冻伤膏还可以做新拳头产品,应用范围怕是要比治口腔的西瓜霜大得多,而且还不用受限于原材料。
那么……
赵虎头看着周围还在热火朝天的工人,结果出来了,如今蜡树没有长成,一直到三年后,养蜡虫都花费不了多少时间,那么,趁着现在弄些海草灰,一个冬季都让他们煮羊毛、梳羊毛,最后织羊毛,再编成手套、毛衣、会不会成为一个赚钱的成熟产业链呢?
再发散一下,羊毛的收益可比一只羊要维持的久,要是把这洗羊毛的方子传出去,北方会不会少养马多养羊,来个草原圈地运动呢?
但是想到这,赵虎头的心突然一冷——这万万不可,只是为了吃羊肉,我宋的权贵世家们就敢圈占马场养羊,要是知道了毛纺的利益,以大宋官员的尿性,怕是会直接在宋朝来个圈占良田养羊运动,到时辽金夏没坑着,第一个把自己坑了,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所以,这海草灰的方子还是自己留着,反正他是大宋宗室,赵宋最大的利益集团,就算是蔡京童贯,也不敢直接找宗室争利,说小点这是贪婪无度,说大点上纲上线,能扯到对皇权不敬去。
大宋再缺钱,蔡京搞盐钞法、发货币、各种专营、花石纲,那也是收刮的底层,宗室官僚,却是从来不敢动的,尤其是宗室,赵大杯酒释兵权时的一句“朕与你等结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这百余年一直和武将勋贵联姻,形成的利益集团,根本不是他一个普通宰相动得了的。
至于毛纺生出的利益,就可以用来点吕布兰制碱法,有了纯碱,后边的很多产业,布局起来就容易了。
当然,万丈高楼从地起,这一切还要回到最初。
“山水……”赵虎头抬头道,“你现在就找人去买些海草回来,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