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宋来说, 出兵,一向是一件被朝臣万分抵触的事情,不止朝臣, 河北道的百姓曾经也是如此, 一旦用兵, 便纷纷出逃,免得被征去服役。
但这次,河北路还是燕山府路,都十分平和,没有以前那么谈役而色变。
这次的粮草是由运河送到燕京, 征发的是燕京的民夫。
而燕京地的农忙已经过了,这次服役的, 可以领到米粮, 有这种机会,便是再累,他们也不会错过。
……
五月,莺飞草长,运河上的拖船绵绵延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运河的北方已经又重新修缮了港口,二十余个泊位从早到晚地卸货,高高的粮食在港口堆成小山, 被民夫用油布遮住。
卸完货的船舶没有停歇, 而是调了个方向,去对岸的码头继续装填石碳。这可就比粮食快多了, 港口装了出货带, 下方用滚轮, 上方套着浸过沥青的毛毡, 滚轮用牲口拖动,便有源源不绝的矿石从毛毡处滚到船上,船上力夫用铲子将其铲平,装满之后,再过下一船。
前方的拖轮冒着滚滚浓烟,引来许多羡慕的目光。
李娃便是其中之人,她帮着白氏在运河处建了一个码头,安置一些伤残军士,他们身上多少有些残缺,但也能做事,缺个胳膊手掌的,也能扛包,少个腿的,便看管、清洗矿石、驾驶马车。
白氏也不要求什么给他们大富贵,只是给口饭吃,有个去处。
纵如此,也足够他们感激涕零了。
她打着算盘,思考着能不能走慈恩所的门路,买一艘拖轮,虽然困难很大,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若说如今大宋什么最值钱,那无疑便是这种拖轮了,只要得到一艘,那简直是财源滚滚,也能给矿上的军汉们加些肉食。
这时,有一名年轻人走过来,要与她交接。
“这些粮食已经全部送到了,清点一下,盖个手印。”李娃拿着单子,给那青年指盖在哪里。
杨再兴看着面前姑娘,有些尴尬:“李姑娘,我军的牲口出了些问题,还得请您帮忙送到抚州,不知能不能帮个忙……”
李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你们就是前些日子买到染疫牲口的人吧,成,我这里能支五百头青驴,但草料车具,你得自己想办法。”
杨再兴大喜:“早听说李姑娘是白夫人手下的猛将,大半年的时间便将这废矿经营得有声有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您可帮了大忙了。”
“都是军中所属,应当尽些薄力,”李娃正色道:“但这些青驴是我这数百军军士妇孺的饭碗,杨将军请记得一定及时归还,若是久了,我这里周转不开,便是害人了。”
杨再兴也正色道:“姑娘放心,若不能归还,我来给你当驴做马!”
李娃摇头:“这便不必了,将军只需记住,便宜无好货,可别再买关外牲口了。”
杨再兴笑着应是,跟着李娃一番折腾,费了好大功夫,这才让人带着青驴回到临时营地中,没有外人时,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
大宋这次的兵马调动太过明显,金国察觉之后,到处刺探敌情,在后方做出许多恶事。
抚州本是关内关外最大的牲口市场,但前些日子,草原上遇到了马瘟,因着担心将马瘟传到关内,岳将军要求在榷场买卖的牲口需得喂养七八日,确定无病才能售卖。
遭遇此事,因草料不足,榷场的牲口价格大减,一些不轨之人便起了心思,买了那些急于脱手的牲口,卖入关内,还悄悄借了军中的马场转运。
结果让军中牲口也染了疫病,万幸中招的都是后方的骡马,军马并未受到波及。
但由此产生的亏空甚大,甚至影响了粮草转运,险些耽误这次出征。
火器营遇到过几次危险,但岳将军早就严加看管,倒也没弄出什么大事。
他略微歇息了一下,又指挥着将士,将车具给牲口套上,将粮草搬运上车。
……
大量的粮草源源不断地送到燕京府,纸币在这种大宗交易上十二分地好用,只是户部看着流出银子,感觉心里的血也在哗哗地流。
九月时,北方的粮草、战马、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对面金国也没有闲着,他们早早地征发了各部族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