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有些犹豫。
如果就着现在的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未免也太过于深入了。
说实话,他作为里见真理与太宰治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在两个人显然在外人看来单纯又复杂的关系上,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一般都会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或许会做一个和事佬劝那么一句两句,但追根究底,他的话其实并不会起到多么关键的作用,仅仅是给出一个台阶而已,到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并不需要其他人插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织田作之助隐隐约约的,窥见了属于里见真理的,更加深层次的内在,她的想法,她的认知。那双完全不像是黑手党的纯粹红眸里盛着的,是名为错误的认知。
他难得酝酿了一下语言,才思量着,用与刚才聊天时一般无二的淡然声音开口。
“你认为太宰他并不会在意你吗?”
“那是当然了。”
里见真理回答得斩钉截铁,语速都下意识快了两份。
“太宰大人怎么会在意我?如果非要说在意的话,还是厌烦更合适吧?”
说着,她好似找到了突破点,垂眸喃喃自语。
“没错,我都做了那么多太宰大人讨厌的事情,现在还跳槽离开,虽说是太宰大人默许的(小声),但从态度来看已经很明显了吧?不想看到的人当然是不去看了,谁会想看见自己讨厌的人呢?”
条理清晰,有头有尾,原因结果甚至对的上号。
但眼睁睁看着里见真理头也不回地奔向错误答案的织田作之助沉默着,欲言又止。
隐约的朦胧感散去,他想自己大概明白了。
基于尊敬与崇拜,又或者是哪些他不了解的情感,这些所有的想法都是从仰视的视角出发,所以那由此而生的了解也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过于浓重的,近乎神化的色彩。
一方把自己置于地底,把另一方安于天空,每日只是仰望着,虔诚到卑微。
神明怎么会在意凡人?
于是,就连那一丝被在意的可能也被从根源上生生灭杀,就连这种可能性也被认为是荒唐的错觉。
或许他不应该深入地干涉两个人的事情,但他又实在无法看着里见真理就这样维持着错误的认知。
她比太宰还要小呢。
织田作之助想。
无论是太宰还是真理,都还仅仅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善于隐藏,一个过于坦诚,两个却都无法[正确]的处理。
哪怕是被无数人认为的,善于攻心的太宰。
真要说[正确],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标准,可他也知道,绝对不是现在的,两个人现在的样子。
事情会向好的那一面发展吗?
作为朋友,他希望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真理你去尾崎大人那边的中间和太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是要我说的话……”
织田作之助谨慎地顿了顿,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里见真理那双红色的,缓慢地说出仿若带着重量的话。
“他是在意你的。”
只是太宰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越是在意,越要伪装成毫不在意,最好是看起来轻飘飘到随处可丢,让人无法认清他的所思所想。
织田作之助作为局外人看得非常清晰,明明太宰并不是他表现的那样,所以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才会让人想要扶额叹气。
一个从不曾想,一个过分隐藏,若中间没有什么,简直头疼到了极点。
“什……么?”
里见真理愣在原地,仿佛被织田作之助的话给砸了个晕头转向,眼里满是迷惑与茫然,甚至用上了从未出现的尊称,声音如同幽魂一样飘渺。
“您在说……什么?”
对真理来说确实足够不敢置信的,原来她震惊到极点会变成使用敬称吗?
织田作之助想着,再度给予确认的回复。
“我说太宰,他……”
“咔——”
清脆而又微小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声音,那双注视着里见真理的眼眸收缩着,被阳光眷顾的蓝色眼眸倒映出的,是对方苍白到过分的脸色,以及被用力紧握着的,如同藤蔓生长一样蔓延出裂痕的玻璃杯。
这决不是发现被眷顾的欣喜,反而更像是——惊惧。
怎么回事?难道太宰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