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体长出,吸足了血被驯养过的他们才敢吃?”
玩家们愤怒又不甘地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
宁宿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宁长风和贾晨升都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其他人不明白宁宿为什么这么虔诚认真地祭拜花神,侍养圣花,他们多多少明白一点。
尤其是宁长风。
他猜测宁宿是知道见神的方法,才这样做的。
他也知道见神的方法,在今晚之前他以为他知道。
此时他很怀疑,他想到的方法是不是真的,毕竟他一次也没试着提交过答案。
在刚到野南家时,他就意识到,要见到神首先要信神。
信则有不信则无。
信仰是必要条件。
后来来到花神殿,在方琦歪打正着提到孕神之地,又听了圣女的讲解后,他就以为他知道了见神的方法。
黑泽叫神眠之地,同时被花神殿和家主们称为孕神之地。
黑泽孕育的只有圣花。
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是,花奴和花侍是侍奉神明的,他们在花神殿侍奉的是圣花。
所以,这些圣花就是“神”。
可能一个个圣花就是神的一片片碎片。
也可能是一个个圣花因为在神畔染上神息,成了神苗。
总之,他们花侍就是在以身体侍养“花神”。
神在每一个人的心(脏)里。
每个人的神都是不一样的。
神因人的信仰和供养而存在。
每个人都有一个神,要见到他们的神,就要有虔诚的信仰,并经历夜夜痛苦折磨,以身和心侍养,侍养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神。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宁宿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第一个躺到水床上,将那个四瓣血色圣花迎入心脏。
所以,他每天用身体和血液养着那株圣花,每夜忍受着血管撑裂的切肤之痛还在笑,每天下午记雷打不动地去祭拜花神。
因为他想养出他的神,他想见到他的神。
可是现在,事实告诉他,他这样虔诚,这样痛苦,这样满怀希望养出的,不过是那些人的食物,那些人满足欲望的工具。
不是神明。
看过他移植圣花时的虔诚坚决,看过他每晚苍白的笑,宁长风不忍告诉他这个事实。
可是他必须说。
宁宿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睫毛忽地一颤,摸着心口,垂下眼睫。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看向安香的尸体。
他又想到了杨太,在水牢房里,不熟练地做着祈祷的动作,说他一定能见到花神。
宁宿:“侍神国要灭国了吗?”
宁长风说:“对,至少要换国主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吞了那个国主的狗头。
“不如让他们也尝尝养花的感觉。”
“这不巧了吗,这里就有备用的圣花,别浪费了。”
玩家们一个个脸色阴沉。
他们从进入这个世界就不被当人看,被买卖被关进水牢,被肆意杀害当成可笑的花型祭品。
他们在暗无天日的花神殿里,被开膛破心,被用残忍的方式刺激情绪,夜夜忍受血管被撑裂,身体被破坏的痛苦,是为见到神眠,是为一探究竟。
为自己,为社团,为不能言说的人。
当知道其实他们的这一切只是可笑的,为那些人养食物,满足他们的欲望,但凡身体里还有一滴血,还有一丝血性也不能忍。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老李燃火道具武器的帮助下,把安香的尸体火化了,骨灰装在一个盒子里。
他们都不想把这个女孩的尸体再扔到黑色沼泽里,被一点点腐化成花肥。
外面也没有她的归处。
把她装在干净的盒子里,等一个时间给她女朋友,那个叫雏葵的,还在寻找她的女孩。
他们回去时天已经快亮了。
天亮时,雏葵终于被白衣人带回来。
她虚弱到极致,眼里布满紫色的血丝,哑声一个个问大殿里的花侍,有没有见到过安香。
很多花侍一夜折磨后还没醒,被她推醒,烦躁地冲她大骂,她也没有反应,只是一遍遍地问有没有见到过安香。
当问到玩家时,他们沉默地摇头。
贾晨升跟她说:“既然都没见到她,她应该是被带出去准备花神祭了,她可是优秀花侍代表啊。”
雏葵用力点头,“对!我要在这里好好等着她,她走时我答应过她要一直等着她的。”
宁宿安静地看着她,视线移到她手指上,经过一夜,她手指上也长出圣花了。
一朵紫色的长瓣小花。
方琦举起他的手指给他看,他的手指也长出圣花了。
很奇妙,这圣花在移植前,在身体里时是深蓝色,颜色浓重的不像是正常的植物,从身体里长出,开在指尖的圣花却是浅蓝色,像是在体内洗净铅华。
圣女出现,似是察觉到大殿的记氛围有些不同,她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各个花侍,走到雏葵和方琦身边,看了一眼从他们指尖长出的圣花。
她很满意,说:“很好,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国主和王后。”
方琦笑了一声,“国主很忙啊。”
圣女皱了皱眉,见不安分的宁宿举起了手,“圣女殿下,我的圣花也快从手指长出来了,到时候也要见国主吗?”
他来的算是晚的那一批,但体内的圣花长得很快,很明显已经长到手指上了,应该一两晚就能长出来。
圣女收回打量的视线,说:“你是野南家的花侍,是见国主,还是见其他人,由野南家的人决定。”
宁宿:“哦。”
当天下午,宁宿又准备去参加祭拜活动。
宁长风拉住他,“你怎么还去祭拜?”
已经很清楚了,他们体内的只是那些人的食物,这是一个骗局,以花□□义举办盛大的花神祭,来庆祝他们的长生。
他们再虔诚也养不出神。
宁宿知道他的意思,他说:“可是祝双双成功离开副本了。”
宁长风一愣,“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她提交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宁宿推开他的手,倔强地去祭拜花神了。
现在没有玩家觉得他们养圣花有意义,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神像手掌上,静静地看着神像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转身看向大殿外。
距离花神祭还有三天,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参加祭拜活动,包括国主和芙仁郡各大家族的家主们,颇有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国主亲自来祭拜花神,和普通信徒一样长时间跪拜神像,赢得了数万信徒的好感。
祭拜活动一结束,众星拱月的国主,笑容和蔼地说:“不辛苦,辛苦的是圣女和花侍们,还有为花神祭而忙碌的你们。”
“等花神祭结束,我们要嘉奖圣女和花侍,这花神殿上又要多一批伟大花侍的名字了。”
“当然,”他的手指向几个开心的家主,“还有芙仁郡劳苦功高的几个家主。”
看着他和蔼的笑脸,宁宿脑海里是他吞安香手指时,兴奋到抽搐的恶心脸庞。
他的视线从国主身上移开,看到了人群里的两个鬼小孩。
两个小孩各伸出一只胳膊,手落在两个小脑袋上,给他比了一个心。
宁宿伸出手,给他们比了一个ok。
当晚方琦和雏葵没被带去国主。
方琦嘲讽道:“或许他那个虚胖的身体,一次补太多受不住,要缓缓,不是有句话,虚不受补吗?”
苏往生说:“也可能是他们想攒攒,开个狂欢盛宴也说不定。”
临近花神祭,剩下的花侍手指都长到了手上,马上要从手指长出来。
长得的慢,白衣人早就开始“催熟”了,用圣水泡,或者强烈刺激情绪。
这种强烈情绪刺激,必然又死了几个花侍。
幸好宁宿和宁长风的圣花都涨得飞快,而苏往生没了搭记档来刺激,只能被带去泡圣水。
被他猜对了,第二天又有几个花侍圣花从体内长出,包括宁宿和宁长风,白衣人带他们一起去黑房子换衣服。
方琦进房前嘟囔:“换什么衣服,是嫌我们脏吗?还是我们身上的衣服见不得人?”
跟过来看戏的苏往生说:“害,这么隆重的场面当然得穿的隆重点。”
宁宿想了想,“唔”了一声,“确实挺隆重的。”
宁长风接话道:“载入史册的隆重。”
见宁宿看过来,宁长风说:“兄弟,我们是不是很有默契?”
宁宿:“。”
他推门进去,很快换好肃穆又华丽的血衣。
将头发散开时,宁宿瞥了一眼铜镜,看到镜中诡异陌生的自己,恍然又想起在齐老板那里换好衣服时。
那次他将要被关在铁笼里被拍卖。
他眨了眨眼,黑红的血管在苍白的脸上蔓延,缓缓牵起一个诡丽的笑。
他举起手,苍白柔软的无名指指腹上一朵浓郁血花。
三个人换好衣服出来,苏往生不能再跟他们上去了,他在三楼大殿看着三个人慢慢走上楼梯。
想到宁宿扯断锁魂绳,想到方琦压扁一个村庄,想到宁长风常年稳坐第一。
忽然有一点担心。
不是担心这三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