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干,她不自觉地往后退着,已经退到了绿化带外,身后不远处就是小区里的景观池塘。
“你退役……是因为我吗?因为我那天晚上的那些话,让你觉得困扰了吗?”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个队伍里吗?”
“乔语初,你说话啊!”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脚已经踩在了池塘边缘。
“如果不是……你……你回头看我一眼。”
“如果是的话……”
谢拾安闭上了眼睛,潸然泪下。
“我很抱歉,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金顺崎想要回去看一眼,乔语初一把拉住了他撑着伞的手腕,示意他别动,强忍着眼泪道。
“我们走吧。”
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谢拾安唇角就露出了一丝原来如此的笑容,一脚踏空,仰面倒了下去。
身后传来失声惊叫。
“拾安!!!”
简常念扔了伞,眼眶发红,追着那抹单薄的身影,纵身一跃,抓住了她的手,也跟着跳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克服了对于水的恐惧的,她只知道在那一刻,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拾安出事。
幸好这池塘里的水不深,刚刚没过了她的胸部,简常念把人从底下拖上岸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她看着谢拾安的脸,揪起了她的衣领,怒吼。
“她走了!没有看你一眼就走了!谢拾安,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了吗?!”
谢拾安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脏兮兮的,像一只落水狗,那双向来熠熠生辉的眸子也黯淡了。
她不动也不说话,被她揪着衣领也无动于衷。
简常念颓唐地放开了手,任凭她躺倒在了地上,看着她这幅样子,也有些心灰意冷。
“你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尽管被拉上来的及时,谢拾安还是呛了几口水,咳了几声,挣扎着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单元门里走去。
“不值得……不值得……谁都别靠近我……我……我是个祸害……不值得任何人对我好……”
她跌跌撞撞回到家里,打开冰箱,酒也喝完了,又拿起褪黑素瓶子,倒了倒,空无一粒。
谢拾安唇角浮起一丝讽笑,扬手扔了出去,侧过身的时候,又看见了客厅落地镜中的自己,是那么狼狈,衣服上都是泥土,发梢上还挂着落叶。
洗个澡吧,太脏了。
她这么想着,浑浑噩噩走向了浴室。
简常念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从谢拾安家小区跑了出来,刚跑到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是那个卖米线的阿姨,还记得她。
“咦,你不是拾安的朋友吗?来找她玩啊。”
简常念一怔,就被人拉到了桌椅旁边坐下。
阿姨回身忙活着。
“你和拾安吵架了吗?怎么哭着跑出来了?”
简常念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在哭,于是随便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没事,阿姨……”
话音未落,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就端到了面前。
“朋友之间,吵架斗气是正常的,你啊,别往心里去,这么多年了,除了语初,我还没见她带谁回来玩过呢,更何况啊我看你常来,我想在拾安心里,你也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吧。”
“吃吧,吃了就早点回家,瞧瞧这衣服都湿了,今天天气不好,我也要收摊回去了。”
简常念好像知道为什么谢拾安会喜欢吃这家米线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红油裹着辣椒,撒了葱花和香菜,米线上还铺了火腿肠。
她尝了两口,泪就落了下来,一边大口大口吞着,一边哽咽着。
阿姨怕人噎着,又给她倒了杯水。
“慢点吃,这碗啊不收你钱。”
简常念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她。
“那不行,阿姨,再给我做一碗吧,不放辣,我……我带上去给拾安。”
“行,那天啊,我看她挺晚了还一个人出来买酒,在我这儿吃了碗米线就走了,我就觉得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不过她没说,我也不好问。”
“拾安这孩子还是挺要强的。”
阿姨一边和人叙话,手上动作也没停。
在她收摊走之前,简常念还是坚持要把两碗米线钱给她,阿姨笑了笑,骑上三轮车就跑了。
“不要不要,你们打球也很辛苦的,这两碗米线就当是阿姨请你们吃的。”
简常念追了几步,没追上,看着她顶着风雨骑着三轮车逐渐走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食物带来的温暖让她原本贫瘠的心脏又慢慢充满了力量。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再次朝谢拾安家走去,盘算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她从家里拉出来。
简常念敲了半天。
谢拾安家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瓢泼大雨依旧在下着。
她把饭盒放在了门口,刚想转身离去,就在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察觉到了危险。
简常念撞了一下门,除了雨声外,整个楼道安静的有些诡异,她想起米线阿姨的那句。
“拾安这孩子还是挺要强的。”
以及她刚刚在楼下跳池塘的那一幕。
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拾安!”简常念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还是无人应答,她退后几步,用脚踹了几下门,老式铁门纹丝不动,只震落了一层灰尘。
她咬牙,一溜烟跑下了楼,在楼道门口找到了清洁工打扫小区用的铁锹,拎了上来,红着眼眶,使劲砸着门锁,一下又一下,手破了皮都不知道。
终于,门把手摇摇欲坠。
简常念一脚踹了开来,冲进去,视线尚还有些不适应屋里昏暗的环境,满屋酒气夹杂着泡面味道。
她打开灯,冲进卧室,掀开被子,空无一人,又跑去了阳台也没人,爷爷的工作间门锁还挂在上面,谢拾安不在里面。
她把目光投向...
了走廊尽头的浴室。
门开着,毛玻璃上却看不见人影。
浴室里只有水声。
简常念咽了咽口水,一步步走了过去,掀开帘子,顿时瞳孔一缩,一个箭步奔到了她身边,带着一丝哭腔呼喊着她的名字。
“拾安!拾安你怎么了?!醒醒啊!”
花洒还开着,谢拾安头歪在浴缸沿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身上衣物全被打湿了,被人轻轻一碰就倒了下来,浴缸沿上一圈殷红刺目的血,淡红色的血水从她身下蔓延开来,流进了下水道。
“拾安!拾安!你不要吓我……”
简常念把人抱在怀里,泪水簌簌而落,把脸贴上了她的额头,竟是滚烫。
她见怎么都把人叫不醒,又慌里慌张地跑出了浴室,去找她的手机,想要打120。
谢拾安的手机早就被她摔坏了,屏幕四分五裂,无论她再怎么按,都开不了机。
简常念哽咽着,扔了手机,手脚并用爬到了她身边,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驮到了自己背上。
她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背着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一口气冲下了楼,跑到了马路边上去拦车。
雨天本来就不好打车。
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出租。
简常念喘着粗气道。
“师傅,去江城市人民医院。”
司机降下车窗,看了一眼她背上的人,貌似伤的挺重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脚油门就走了。
“晦气,不拉,不拉。”
陆陆续续又有车来。
“师傅,求求您,救救她吧!”
“师傅,求求您,送我们去医院吧!我朋友她……真的伤的很重!”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无论是私家车还是出租车,只要过一辆车,简常念就扑上去苦苦哀求,可无一例外,看见她们这样,纷纷唯恐避之不及,唯一有一辆车停了下来,男人撑着伞从驾驶位下来,把人搡到了路边。
“你有病啊!要死去一边死去,别挡路!”
简常念被搡了一个踉跄,还想扑过去求求他,男人一脚油门开走了,车门剐蹭到她,她顿时跌坐在了地上,手腕力道一松,谢拾安从她背上滑落下来,躺在了泥浆里,整个人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她躺在这里,单薄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
简常念抱着她的脑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失声痛哭,直到远方再次亮起车灯。
她好似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想也没想,就冲到了马路中央,张开双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车里的两个人正在说话。
“我都说了只是胎动,大晚上的,还下这么大的雨,你非要跑到医院去遭罪。”
“不行,我最近一直在出差,也没好好照顾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我才安心。”
说时迟那时快,车灯一闪,一道人影冲出了马路,女人想也未想,就往左打着方向盘,同时一脚踩下了刹车,好不容易停稳,车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惊魂未定,尤其是副驾驶上的女人还怀着孕。
她解了安全带,过去察看她的状况。
“你没事吧?!”
女人摇头。
“没,好像有人受伤了,下去看看。”
简常...
念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只听见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却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有人下车了,也顾不得爬起来,膝行过去,流着眼泪不住恳求着。
“求求你们,救救我朋友……她伤的很重……”
“诶,你快起来!”
驾车的女人见是个孩子,赶忙把人扶了起来,跟着她跑到了路边,一看,顿时也有些着急,回头道。
“林厌,有人受伤了!快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她说着,一把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厌回身替她们拉开了后车门,自己也坐了进去,然后顺手把简常念也拽了上来。
车门落锁,一路疾驰冲向了医院。
宋余杭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着。
简常念哭的厉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今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别怕啊,你朋友会没事的,她是医生。”
宋余杭开着车,宽慰道。
简常念这才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面容姣好,明艳动人,但是岁月又给她的身上添了些气质,让人猜不透她的年纪,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坐在这里,她就莫名的感到安心。
谢拾安一直躺在她的膝盖上,女人把手撤出来一看,全是血,稍稍把人翻了一下,借着车里的灯光一看,后脑勺上拇指长一道口子,皮开肉绽。
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宋余杭,她伤到脑袋了,再开快点!”
坐在前面的女人没回话,只是一脚踩下了油门,仪表盘上的数值径直飙升了上去。
听她这么说,简常念又开始掉眼泪,慌里慌张,语无伦次的。
“阿姨……不……姐姐……她……你……你救救她……”
林厌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用力撕成了布条,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别怕,会没事的,来,帮我扶着她,我先帮她止血,把人送到医院再做进一步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