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行人寥寥,浓密的树林间,偶尔能看到远处零星的几间茅草屋。
“我曾见过许多像先生这样的读书人,昼夜钻研书本,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未来得及报效家国,便带着一肚子墨水入了土。”
“许是人这一生,追求不同罢。”
戎狄闻言,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忽又抬起头来,望着前方橙红色落日说道:“裴先生,戎某敬佩你,吾等粗人,只能做到保卫疆土。澜国的百姓所求不过一个安稳,先生所学,定能为百姓谋福。但先生万不能学那些‘书呆子’,也要时常加以锻炼,自己保重才是。”
顾七看向戎狄,见他望着落日出神,眼角闪出泪光。
“我会的。”
二人相视一笑,迎着落日的方向前进。
一阵冷风吹来,顾七缩了缩脖子。
戎狄抬手叫停:“走了这大半日,大家也乏了,不如在此扎营。”
下马之际,顾七指着前方问道:“大概还有多久,能到郡州?”
戎狄将身上的披风系在顾七身上:“快了,按照咱们的速度,再走三五日,就到了。”
顾七点了点头,跟大家聚在一起吃了几口干粮。
夜深,戎狄开始安排守夜兵将,其余人则进入营帐休息。
到了第二天,晏楚荣以换药为由,邀顾七同乘。
想起昨日之景,顾七并未一口答应,下意识看向负手而立的元哲。
元哲脸上并未透出不悦,始终一副冷淡模样:“你旧伤未愈,如今路遇波折,是该重新收拾一下了。”
顾七朝元哲深鞠一躬,跟着晏楚荣上了后面的马车。
吱呀呀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前行。
晏楚荣从身旁的木箱中拿出药膏、细布等,将伤口清理后,又涂抹上冰凉药膏,包扎完毕后,坐到了顾七对面。
“旧伤可大好了?”
顾七点头道:“好很多了,但一提气,还是止不住的咳。”
晏楚荣蹙着眉,细长的手指搭在顾七手腕上,片刻后又放了下来。
“你胳膊上的伤口化脓,带了些炎症出来,才导致伤口好的慢。再休养一段时间,你就能用武了。”
顾七点了点头,看着晏楚荣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晏楚荣一愣,笑了起来:“陪你。”
“无聊。”顾七朝他翻了个白眼,怪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开得出来玩笑。
晏楚荣抿了抿唇,轻声道:“你身份特殊,有我在,会方便很多。”
说罢,他低头开始收拾东西,耳根处微微泛红。
一行人马连续走了五日,方到郡州。
到郡州时已接近黄昏,城门守卫接了令牌,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城内走去,引来了周遭百姓的议论。
顾七正闭眼小憩,车忽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掀起帘向前望去。
正前方整齐站立着三四排士兵,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站立在元哲的马车旁边。
不一会,戎狄骑着马向后面走来。
顾七探着脑袋问道:“戎将军,前面这是?”
戎狄坐在马背上,躬着身子道:“是柳纪纲柳大人。殿下让我过来说一声,咱们今晚借宿柳府,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哦。”顾七指着前面宋廉的马车追问道:“刚看你直接就往我们这 边来了,怎么没通知宋大人?”
戎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宋大人的府邸就在郡州。”
“呵呵,是么。”顾七干笑两声:“既如此,便叨扰柳大人了,如有粗鄙之处,还望见谅。”
“好,那咱们这就出发。”
待戎狄走后,顾七将帘放下,看着旁边沉默不语的晏楚荣:“这个柳纪纲,是什么来头?”
晏楚荣想了想说道:“郡州守备。我曾听韩子征说过,澜国的朝堂,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淡。柳纪纲是元哲提拔上来的,自然对元哲忠心,皇帝元承熙虽心有疑虑,却始终并未抓到切实的把柄。”
“照你这么说,这镇国亲王,似是要篡位?”
晏楚荣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原本也是这样想,元哲跟他的皇帝侄儿年岁相差不多,况在权谋上,要更胜小皇帝一筹。但他始终都安于做一位镇国亲王,从未做过逾矩的事情。如果他有野心,整个澜国几乎是唾手可得的。”
这朝堂,水深呐!
顾七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透出狡黠的光:“那看来,我要感谢青州遇刺了。”
晏楚荣不解道:“什么意思?”
“若不是青州相遇,怕是很难寻得机会接近元哲。”
一点就透,晏楚荣明白了顾七的意图。不由得担心起来:“接近元哲,终归有风险。”
顾七丝毫没有担忧,早已将山寨的事情抛诸脑后,只沉浸在自认为的“天赐良机”中。
到守备府时,天已彻底黑了,顾七在厢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不一会儿晏楚荣从隔壁走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府上小厮过来传话,让大家去赴宴。
“今日府中设宴,一为殿下接风,二为迎接戎将军和裴公子,如有招待不周,万望见谅。”柳纪纲起身朝着元哲敬了盏酒,随后又向戎狄和顾七敬酒,不在话下。
元哲在上席端坐,身旁的丫鬟开始斟酒。
“柳大人,近来郡州内可有异样?”
柳纪纲双手抱拳回道:“回殿下,未有异样。不过...”
“嗯?”元哲端起酒盏顿住,抬眼看向柳纪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