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玉的内心实在太过震撼,不仅没有计较师弟的以下犯上之举,甚至连挣扎都全然忘却,只有大脑疯狂运转,处理起这桩惊天大八卦。
陆松之见他的神情由惊讶转向错愕,渐渐又化作一种了然,于是松开了制住他的手:“裴师兄明白了吧,剑君与凝澜仙子之间,绝不可能有私情——”
“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裴嘉玉感怀道,“凝澜仙子与剑君之间虽早有情愫,却碍于剑君已有道侣,只得止乎于礼,在剑君之妻殉道故去之后,两人更无法面对这段情,但情之所至……”
陆松之简直要听到晕厥,但裴嘉玉仍坚持不懈地靠脑补完善了这段不能为世人所容的绝恋:“……于是几经周折,两人的孩儿出世,为了纪念剑君之妻,他们以其姓名为之命名。”
说到结尾,他惆怅地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啊。”
“……”陆松之艰难地说道,“裴师兄,修炼要紧,以后少看这种话本。”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折十年寿。
陆松之正要回房,又忽然听裴嘉玉说道:“外面的修士还不止说了这些。”
陆松之顿了一下:“若还是剑君和凝澜仙子的事,我可不听了。”
“说的是叶姑娘和云师叔。”他说,“云师叔是剑君座下弟子,而叶姑娘是剑君与凝澜仙子之女……”
陆松之扭头就走,裴嘉玉连忙阻拦:“等等松之——他们说,这两人本就有情,如今更门当户对,想来无霄和青巽是乐见这一门婚事的。”
陆松之听见了,陆松之开始思考。
他竟然慢慢开始觉得,这好像并不是没有可能。
一旁的裴嘉玉还在问:“掌门会不会正有此意?松之,你说我们能去问问他么?”
“掌门不在。”陆松之随口答道,“他去玉宫拜访凝澜仙子了……”
他忽而噎住了。
裴嘉玉大惊道:“这就去议亲了?!”
裴嘉玉担忧道:“这事该告诉宁师妹吗,还是先瞒着她更好?”
裴嘉玉又问:“是叶姑娘嫁到东明山来,还是云师叔嫁到洛书岛去呢,松之,你说……”
“……”陆松之扶额,“裴师兄,让我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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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苦恼的东明弟子,客栈前堂中,修士们的八卦事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原本《南昼除魔记》就是近来最受欢迎的话本子,如今凝澜仙子与女儿相认,可谓是现实照进创作,天降劲爆素材,引得无数修士如痴如醉,难以自拔,在口口相传中,这故事也愈发变得丰富和鲜活起来。
而除了这群话本忠实读者,自然也有一批人对上一代的恩怨更感兴趣。就在“剑君亲父说”愈演愈烈时,谁也没注意到有一个青巽弟子打扮的姑娘偷偷溜进了客栈,挤进了争论得唾沫横飞的修士之中。
“众所周知,凝澜仙子和剑君早在仙门大比中就见过面,据说甚至交过手!”一名修士慷慨激昂道,“虽然我们无缘得见,但既然最后是剑君成为了剑君,凝澜仙子必定是输了……诸位不妨想一想,当年的凝澜仙子也是天之骄子,被这名不见经传的修士打败,可不得耿耿于怀!”
叶鸢连连点头称是:“这是确实,耿耿于怀了差不多有六七百年。”
“她日思夜想,难以忘怀,渐渐发觉那修士冷酷英俊,气度高华,凝澜仙子国色天香,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她这样不假辞色的人!于是更加念念不忘起来。”这修士又说,“起初的不甘,渐渐化为好奇,好奇之中,又日渐生出几分爱慕……”
叶鸢说:“那倒没有,之后还是碰面就打的关系,拦都拦不住。”
“试问,难道二人在仙门大比后就再无瓜葛吗?这如何可能?一边是无霄,一边是青巽,都是后日赫赫有名的仙门——更不用说一人是第一剑修,一人是第一美人!”修士倒吸一口气,“天底下何曾有过这么巧的事?他们必定有染!”
叶鸢迟疑道:“剑君之名是他自己摘得的没错,凝澜仙子那第一美人的名头不是外人硬要给她冠上的么,如果按她自己的意思来,反而恨不得把这‘第一美人’也一并强塞给剑君……”
这些原本正谈兴上头的修士纷纷转过脸来看她,每张脸孔都神情不善,用眼神默默传递着同样的信息:
不磕就滚。
叶鸢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此时,客栈后堂的帘幕拉开,说书人走到台前,利落而响亮地击了一下惊堂木。
满堂的喧嚷登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将目光投向台上,那女先生对台下微笑道:“今日,我给各位讲一段新故事。”
有人问道:“是漱玉阁又有新话本了么?”
“不。”说书人却说,“此时我来,并非为漱玉阁,而是受岛主所托。”
台下议论纷纷时,在二楼客厢中,燕珂微微撩起帘布,望向人群之中那名作青巽弟子打扮的姑娘,没好气道:“她就在那儿,你不是想见她么?”
百里淳的视线也在那姑娘身上停留很久,却轻轻摇头道:“让我在这里看她一会儿。”
他顿了顿,又问:“你为何要说书先生去讲这样一个故事?”
“我实在是很讨厌颜思昭。”燕珂轻哼了一声,“为了阿鸢,我加倍恨他,但与阿鸢自己的心意相比,这又不算什么了。”
因为她就是有这么喜欢她。
人群之中,终于有人问道:“那你今天要说什么故事?”
女先生说:“我要讲的事,与仙门大比还有几分关联。”
“莫非要说的是剑君夺魁?”
“那就不叫新故事了。”她说,“我所说的,是剑君夺魁之后的事。”
说到此处,她停了一停:“在座各位可知,剑君最初为何要参加仙门大比?”
立刻有人应声道:“不是为搏得美名,便是为师门之命,总不外乎这两种。”
叶鸢正要张嘴,看了看周围,又把话收了回去,只是静听着下文。
说书人果然摇摇头:“并非如此。剑君之所以参加仙门大比,是因为他的小师妹对他说,若他摘得剑君,便答应他一件事——剑君将此诺铭记于心,因此无论在仙门大比上遇到怎样的强敌,他都不曾动摇。”
“这是一件什么事?竟让剑君如此惦念?”
“只怕那时,就连小师妹都没有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说书人微微一笑。
“他出山之前,便对自己立誓——若射落剑君,待回山之时,便求娶小师妹。”
“只因他认为,唯有剑君之名,才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