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这么久以来,待在闻人芜身边的岑景,从头到尾都在伪装,或许是为了暂时留在闻人芜身边,又或许就是为了等到今日这一幕,他欺骗自己,欺骗闻人芜,日夜带着满腹仇恨蛰伏着,只为报仇雪恨。
就在在明白的瞬间,承渊剑尊眼中涌出一种堪称绝望的后悔和悲痛。
上次魔界结界外相见时,他便意识到小乖的情况不对劲。他几乎是笃定闻人芜对小乖做了什么,才会令小乖不记前仇,留在他身边。
他自然是想将小乖带回来的,可现今闻人芜修为不明,光靠自己和玄霄弟子,显然无法平安将小乖带会。
...
所以那一日,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出手,假意遵从“小乖的意见”,一心只想着另寻机会,再一举将小乖从魔界中救回。
可他万万没想到……小乖居然在同他们所有人演戏!
承渊剑尊简直不敢去想,这么多日日夜夜,小乖是压抑着怎样的痛苦,才能在分明知晓闻人芜是仇人的情况下,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待在闻人芜身边。
小乖对他阿娘的向往和爱意,没有一个人会比承渊剑尊更清楚,正是他对小乖太了解,所以一想到这些天小乖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承渊剑尊便心如刀绞。
这些年来,小乖一直深陷往事中痛苦纠结,无法自拔,他总天真的认为,只要时间够长,小乖总能从往事中走出来。
是他低估了此事对小乖的打击和伤害,更不曾想,闻人芜竟会在这个时机,再一次出现在小乖的面前。
是,他早该想到了,三年前,在知晓真相后,小乖毫不犹豫给了闻人芜一剑。
三年后,再次重逢,知晓闻人芜未死,小乖又怎会轻易甘心!
倘若…倘若他早知晓小乖没有失忆,那日,他便是拼着剑毁人亡,也要将小乖从闻人芜身边带走!
承渊剑尊面色苍白,如遭雷击,而站在岑景面前,亲眼目睹岑景说出此话的闻人芜,面色比承渊剑尊还要难看上数倍。
“……小乖,你在说什么?”
承渊剑尊能看出来,闻人芜更是在岑景开口的瞬间,便早已明了,但他自欺欺人,不肯面对,颤着声道:
“若有事情,等我了解这些人,我们回去再——”
“回去?”岑景骤然冷笑出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冷静中掺杂着疯狂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最终落在闻人芜面上,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般冷声道:“……你以为,今日,你还能活着离开吗?”
闻人芜身形骤然一僵,承渊剑尊闻言,自责的阖上痛苦双瞳。
宴席内一片寂静,岑景激烈起伏的声音,自然被在场众人全然听了去。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将魔宫布置的固若金汤,可是魔尊派来的这群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岑景说着,嘴角挂上一抹堪称甜蜜的笑。
“是我啊,”他上前一步,几乎和闻人芜面对面,仰着一脸笑意,但那笑意却丝毫不进双眼。
他轻贴在闻人芜耳边,语气分明甜蜜,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要扎心:
“当然是我放他们进来的。”
情势变化的太快,在场众人几乎都震住了。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飞翼魔君难以自控的低低笑起来,他望向二人的眼神,此时充满了玩味。
然而闻人芜却完全无心顾忌飞翼魔君,他垂落的眼睫残蝶般不堪的抖动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岑景收回身子,同闻人芜面对面,毫不遮掩的表露着他眼中的憎恶:
“自然是多亏了你的父亲,魔尊。若非那日他将一切告诉我,恐怕我至死都会被你蒙在鼓里。”
“...
魔尊”二字一出,闻人芜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希翼:“小乖,你听我说……”
可惜岑景却再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他面露痛色:“你可知道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有多么恶心!”
他倏然从空中拔出佩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我装作失忆,留在你身边,就是为了今天!”
宴席场上寂静到了极点,除了岑景激烈的声音外,唯余闻人芜宛如困兽般,沉重的喘息声。
“你忘了?”岑景瞳中隐隐带着疯狂之意,“我说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后退数步,提起剑,锋利的长剑剑指闻人芜,他胸膛急剧起伏,好似正压抑着疯狂的恨意,几乎低吼道:
“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替我阿娘报仇!”
他吼完好似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声音骤然冷冽了下来,面上又重新带上那副似笑非笑之意:
“你看,今日,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却在心中暗道:
闻人芜,我已至你于此险境,你还不肯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