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凭着现如今的供词,便知罗四爷的死有蹊跷。尤其那个杀人的丫鬟已经在牢中病死,就更显得此事扑朔迷离。
大人铁了心要翻案,加上罗二爷已经在牢中,直接就可审问……罗二爷养尊处优多年,本身就不是个能吃苦的性子,几板子下去,大人又吓唬了一通,他就说了实话。
罗府的子嗣挺乱。
当年罗老爷还年轻的时候,是个好色的,还未娶妻就已经生出了庶长子,就是罗大老爷。罗夫人只是个小家碧玉,和后院那些妖娆美貌的妾室自然不能比,几年下来,竟然毫无喜信。又有大夫说,彼时还年轻的夫人伤了身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于是,她便将后院一个丫鬟的孩子记在了名下。
这便是罗二爷。
三爷也是庶子,恰在此时,夫人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生下来还是嫡子,便是罗四爷,可她名下已经有了孩子,那族谱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于是,夫人名下有了两个嫡子。她自然是疼自己的孩子多些,不知怎么的,刚刚晓事的四爷特别喜欢美色,还男女不忌,又胆大妄为,平时只会给家里惹祸。没法子,她只能更看重二爷一些。
前几个月罗老爷身体不好,没多久就去了,大概是临死之前都会回想自己的一生,罗老爷忽然就对夫人起了些歉疚之心,临去前吩咐底下的人听四爷吩咐。可罗四爷挺懒的,把这些都托付给了自己二哥。
于是,家业说是交给了二爷,但家里的人因为都更看重四爷,二爷管起事来束手束脚,头上又有夫人压着,便起了害人之心。
他算计得挺好,王秀灵这个妆娘长相不错,吩咐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五弟,让他媳妇把人请进来。一切都挺顺利的的,就等着抓了王秀灵入大牢,冯家那边里应外合,等到王秀灵一死,在事便彻底过去了。
结果,毁就毁在王秀灵太过机灵。
被她逃了去。
好在王秀灵是个识时务的,在公堂上并没有乱说。虽说出了些岔子,可结果都一样。罗二爷本来以为,自家四弟的死就此落幕,连夫人都没有怀疑……谁知道这王秀灵发疯一般突然又把银子的事儿捅给了大人。
本来罗二爷还有脱身的机会,可当初丫鬟承认杀人时,罗二爷亲口指认说看到了自家四弟拖了那个丫鬟进门……现如今,辩无可辩,他就是凶手。
为了家产杀害兄弟,无论情理上还是律法上,罗二爷都是犯了大错的,大人判了他秋后问斩。
听到这一句,楚云梨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呼吸都顺畅了些。然后,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冯家母子身上。
母子俩都不是胆大的人,此时吓得抖如筛糠。
冯玉林哆嗦着,身下湿了一片,公堂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大人皱了皱眉:“冯玉林,你收了银子陷害照顾你许久的女子,虽说事情未遂,但害人之心不可有。监十年!”
楚云梨垂下眼眸,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除非当时她被关入大牢,等到母子俩指认过后再翻案,否则,他们母子的罪名都不会重到哪里去。
不过,对于一直念叨着冯府风光的母子俩来说,让他们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整日吃糠咽菜,别让他们死了要好。
恰在此时,齐氏尖叫道:“大人容禀,民妇有话说。”她面色慌乱无比,但声音还算沉稳:“二百两银子的事,我儿子事前从来没有跟我商量过。后来王秀灵得知这事拿着银子离开时,我才知道玉林有那么多的银子。我有问过他来处,他说是当初冯府被抄家时留下来的……他是我儿子,我没多想。王秀灵又太凶,我没能讨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是罗二爷给的买命银子,求大人明察,还民妇一个清白。”
冯玉林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母亲。
齐氏眨了眨眼:“玉林,做了错事不要紧,知错就改就好。你放心,娘以后会去大牢探望你的,天天给你送药送饭……”说到这里,她泪水落下:“你是我儿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听到这话,冯玉林即将脱口的话就顿住了。
如果母子俩都入了大牢,阿生兄妹是指望不上的,难道母子俩当真在里面吃那些馊掉的饭菜?
听说大牢中的犯人盖的是稻草,生病了也没药吃,地方又阴冷。那个被陷害进去的丫鬟就是病死的……现在的浑身是伤,缺了药能不能熬过去全看天意。如果母亲在外面,会给自己送药,会给自己送饭菜,实在严重,还能请她找个大夫进去诊脉。冯玉林想到这些,拖母亲下水的念头就消失了。
他垂下眼眸:“大人,陷害王氏秀灵之事,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娘是后来才知道这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求大人降罪,放过我娘。”
楚云梨有些意外地看了齐氏一眼,没想到她还有几分急智。
她没有多言。
当今以孝治天下,大人看在冯玉林的一片孝心上,很可能重轻发落。
果不其然,大人沉吟后,没有再追究齐氏,甚至觉得冯玉林有孝心,还命人好好看守。
实际就是给他选一间好些的牢房。大牢关不了多少人,一人住一间那就是奢望。只能混着关,坐牢嘛,狱友很要紧,遇上个残暴的,说不准天天挨打,还会被抢食。
冯玉林也没想到,自己认了罪后还会有这样的好处,被人抬走时,深深看了母亲一眼:“娘,你要好好的。儿子会想念你的,您得空就多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