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大夫,自己回来的。一路哭着,很伤心的模样,进门就跪:“娘,您给我的银子丢了,我一路都找了,实在找不着……您打我可以,千万别打我儿子。”
一是林老婆子为人刻薄,对儿媳动辄打骂。二是周氏话里话外几乎是明说林老婆子不止打她,还打她儿子。
众人暗中打着眼色,落在林老婆子的眼中,简直气了个倒仰。
有些话还是要解释的,林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了,因为做稳婆的缘故,平日很得村里人尊敬。还没让人戳过脊梁骨呢,她颤抖着手指指着地上跪着的周氏:“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我让你跪了吗?你当着这么多人直接就跪!你安的什么心?”
周氏吓得满脸煞白,急忙磕头:“我错了,娘您别生气。您年纪大了,要是气出个好歹,就都是儿媳的错了。”
她这般害怕,倒让人愈发笃定林老婆子的刻薄了。
林老婆子看到众人怀疑的目光,气的脑子嗡嗡的,眼前一片黑,扶住了墙才没晕过去。
“你住口!”她厉声呵斥。
周氏吓得身子一抖。
林老婆子看着眼中,又气了一场。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的银子!
林父昨天挨了一顿,刚请了大夫,只给了两天的药,大夫都说了,他伤着了背上的骨头,又有内伤。至少得躺在床上养三个月。这期间不能断药,还得补身。如果银子拿不到……儿子的伤怎么办?
“你去我屋中拿银子了吗?”
林老婆子问出这话,这一刻她真心希望儿媳是个贼,把她的银子偷了。
林老婆子急得声音都哑了:“那我的银子呢?”
她扑上前,伸手就去搜周氏浑身上下。
周氏任由她搜,很快,林老婆子把她周身摸过一遍,什么都没找着。气急攻心,顿时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林合仓去给老两口请了大夫。
林老头摔断了腿,还得接骨。林老婆子醒过来后,鼻歪眼斜,别说干活,连床都不能下。她的左半边身子完全不听使唤。
这就……瘫了!
村里的人都说,林家简直流年不利。也不知道撞上了哪路邪神。
周氏任劳任怨伺候一大家子,但是……她一个女人,伺候婆婆还好,公公和继子那边,她却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林合粮强撑着起来自己换衣衫,顺便还去给爷爷换。
楚云梨还没怎么动作呢,林家就这么惨了。
又是几日过去,楚云梨府城的烧鸡铺子开张第三日,周氏一大早端着大盆衣裳去河边洗时,一瘸一拐的。不止如此,她脸上手上都是淤青,众人惊讶之下,立刻好奇询问。
周氏支支吾吾,只说自己是摔的。
她这么受委屈,有人却看不惯。立刻拉了她去林家讨公道。
可林家上上下下都矢口否认,愣说自己没动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周氏的伤怎么来的。
那日之后,周氏身上的伤就没好过。终于,周氏的娘家看不惯,找了村长去林家,非要把她带走。
最后,林家到底是没能留住“善良厚道”的周氏。
周氏离!开后,林家就更惨了。林合仓夫妻二人也为难。
管吧,这一看就是个大坑,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不管吧,到底是血亲,也说不过去。最后,夫妻二人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找了个府城包住的活儿,全部都搬了过去。
林家院子里还剩下四个人,四个人都卧床不起。都起不了身,都干不了活儿。
一开始,村里的各家还去帮他们送饭,有那勤快的妇人,还约好一起去帮洗衣裳。
说句难听的,她们自己的亲爹娘都还没这么伺候呢。
于是,能躲就躲。到了后来,都没人愿意去了。
楚云梨还住村里,冷眼看林家落魄。上辈子罗红月一心想要找回儿子,偏偏林家不让。她自己偷跑出去,每一次被逮回来,都会挨一顿毒打。还对外说她疯了……一个疯子挨打受骂,甚至被关起来,村里人都不会管。
罗红月满心都是儿子的安危,多跑了几次。最后的那一次,她再也没能醒来。
楚云梨又找人盯着周氏的行踪,得知她把孩子送回来之前的婆家,自己带着从林家搜罗到的银子很快再嫁。嫁的那个人是镇上赌坊打手。
打手嘛,容易受伤,赌坊的东家早有规矩定下,凡是追债受的伤,赌坊不止会找大夫治,还会给些补身的银子。
楚云梨猜测,周氏这是得了甜头还想再来一回。她暗中找人将林家发生的事漏给了那个打手……两日后,周氏身无分文被赶了出来,因为她之前拿到的银子不肯分出去,娘家和之前的婆家都不愿意收留她,只能流落街头。
初夏的午后很是凉爽,楚云梨在院子里扶孩子走路,相约过来两个妇人,低声议论着什么从院子外路过。都走远了,又掉头回来,扬声喊:“红月!”
楚云梨抬头,发现是两个经常去林家帮忙的妇人,疑惑问:“两位嫂子有事?”
其中一个道:“你男人和你公公那边,有两个孩子在,你多少还!是帮衬一下。也不要你自己去,你不是雇了李嫂子么,让她去干,不要多的,每日只一个时辰就好了。”
楚云梨:“……”
她是真没想到,在自己对林家态度这么强硬的情形下,居然还敢有人来劝。
边上的妇人赞同:“谁都有老的时候。你做的事,孩子都看着呢。你总不想以后你老了,他们也这样对你吧?”她扫了一眼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和那边郁郁葱葱的菜地,道:“你如今的好日子,可都是林家给的。做人可不能忘本,你只要分出一小丢丢银子,就能让林家过的更好……”
妇人:“……做人别这么犟!大家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别把自己的路堵死。我一个外人都去帮他们洗衣裳了,你就看得惯?”
楚云梨嗤笑一声:“我看得惯啊。我又没让你帮忙,咱们俩之前都不认识,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妇人一咬牙:“你可别逼我!你这么不孝不悌的人,村里就该赶你出去!”
楚云梨气笑了:“那你倒是赶啊。”
村里的人,都不会那么刻薄。说实话,罗红月对林家人确实凉薄了些,但他们不知内情,怎么好强求人家?
再说了,这帮不帮忙,愿意帮几天。那都是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求人家去帮?
直白点说,村里人虽然觉得罗红月不对,但也没到把人赶出去的地步。
那边还没个结果,楚云梨已经搬家了,直接搬去镇上的山脚下。
那山脚下圈出了一大片荒林,拿来养鸡,凡是有心的人都打听得到那是镇上烧鸡铺子的东家买下的。前面的院子也是东家想要造来自己住的。
一直没人搬进去,镇上的人都认为东家应该是府城的富贵人,想要散心了才会来住。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村里人!还是林家那个不要的媳妇!
她哪儿来的方子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来问。
村里人只后悔,当初没和她搞好关系。
再凑!上去,人家根本不搭理了。青砖做的高墙大院,人家不乐意见,压根儿就见不着。
两个孩子一周岁,都会走了。楚云梨搬去镇上后,重新请了个婆子帮忙做饭。
对于村里的消息知道得就少了,但却拜托了李嫂子盯着林家。
丧事还是村里人帮着办的。
她走了没几天,林父也因为受伤太重一直没好好治,没了。村里人又凑着帮着办了一场丧事。
林老头的骨头没银子请大夫,最后没能养好,根本不能走。一开始有村里人帮忙还好,后来村里人不再去,他就只能在地上爬着试着做饭。不过几个月,也没了。
倒是林合粮养好了伤,只是整个人颓废不堪,腿也有些瘸,一直没能再娶,饥一顿饱一顿的,偶尔偷鸡摸狗,成了村里有名的混子。人憎狗闲的,说实话,到了最后,甚至有人巴不得他立刻去死。为妨被他偷,村里养凶狗的人家都多了。
村里人帮林家办了许多场丧事,都是看在同是本家的份上。林合粮虽然是林家人,但他搞出了那些事后,村里谁也不愿意帮着安葬了。最后,一条破草席子卷了,埋在了村外的小树林中。
至于周氏,后来四处辗转嫁人,但镇上的人都知道她做过的事,人家对她都只是利用,并不敢真把她当家人。可以说,周氏之后几年从未得过真心,不到四十岁就郁郁而终。
至于镇上的赌坊,两年后直接被知府大人全部查封,里面的打手凡是犯下事的,全部依律法处置。
楚云梨的烧鸡铺子开满了府城辖下各处。许多人想要模仿烧鸡的味道,却始终差了些。提及罗家烧鸡,都会称赞一番。
罗红月人生堪称传奇,两个孩子长大之后,读书上颇有天分,最后都科举入仕。
许多年后,都还有人议论一门双进士的罗家,一提起罗红月,众人先是敬佩,然后就会有人说林家的眼瞎,好好的孩子,居然想要送人。好好的媳妇,不知珍惜,不是眼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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