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事,江慧立刻怀疑有人从中作梗,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侄女,可查了半天,愣是没发现端倪。
至于方姨娘……江慧实在没看得起她。
在她眼中,一个以色侍人的丫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今日接到帖子,看到是江家酒楼,江慧第一个反应就是侄女害她,之前没发现,肯定是隐藏太好她没查出来。
到了这里,她也以为等在这里的人应该是那死丫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方姨娘。
此时的方姨娘早已经不是曾经在方家怨恨她却又不得不忍受的小可怜了。满脸的得意,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曾经自己踩在脚下的人,现在这般嚣张,江慧哪里接受得了?
又听到她亲口承认害死儿子,江慧一瞬间怒气直冲脑门,冲击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当即她就抬起手想要打过去。
方姨娘岿然不动,她边上粗壮的婆子已经伸手拦下了江慧,沉声道:“贺三夫人这爪子若是不想要了,尽管再动手!”
江慧心里毛毛的:“你们难道还敢砍我的手不成?这是触犯律法会入罪的!”
婆子福身声音冷淡:“咱们肯定是你情我愿,并不会强迫谁,只要签了契书,衙门就管不着,贺三夫人不信,尽管试试。”
这话落在江慧耳中,只觉得无比森冷,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下意识道:“我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方姨娘乐了:“三夫人这话好笑,你说要是我们让你儿子选……他是愿意砍自己的呢?还是砍你的?”
江慧面色惨白。
方姨娘把玩着涂了粉色蔻丹的手指,饶有兴致道:“这人呐,就是奇怪,这刀不落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现在你什么感觉?”
江慧只觉得吃了上千斤黄莲一样,整个身子从内苦到了外。
被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小人物拿捏在掌心,憋屈得呼吸都是痛的。
“你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奚落我吧?”江慧很想要上前撕破她得意的嘴脸,但她理智还在,深呼吸好几口气,压下心底的憋屈和怒气,“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方姨娘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得癫狂,笑得泪都出来了,她伸出手指擦去,看向江慧:“以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你觉得呢?”
看着这样的女子,江慧只觉得她貌美的容貌如同蛇蝎一般,直让人心中生怖。她咽了咽口水:“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子?”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提条件。而是催债的。”方姨娘风情万种地坐了回去,恢复了一开始的从容,“贺临欠了我们家老爷千两银子,过两天就会被砍手了哦!不止如此,千两银会变成两千两……好好享受吧。”
江慧只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冰窖里,她艰难道:“你不缺银子,你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报复于我。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儿子?”
方姨娘伸手撩了下头发:“简单!”
“以牙还牙而已。”
江慧听到她前两字,根本就不信。要是简单,方姨娘也不会搞出这些事了。待听到后面那句话,面色顿时变成了惨白。
虽然早就知道她不会轻轻放过……以牙还牙,这是要毁了贺临。
这一刻,江慧心里真的后悔了。
她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但却没想到她会狠毒成这般。
走出酒楼时,江慧整个人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失魂落魄地,还险些撞上了人。
江家酒楼接待方姨娘,楚云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看到江慧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不难猜到二人的交谈应该算不得愉快。
反正江慧不好过,她就满意了。
江慧上了马车,仔细回想了一遍方姨娘的话。突然,她想到什么,霍然睁眼:“赶紧回府!”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可是让方姨娘这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的。如今方姨娘虽然只对贺临出手,但以她狠辣记仇的性子,早晚也会对女儿动手。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把女儿送走。
江慧不认识外地的人,贺家倒是在外面有亲戚,这时候,她也顾不得面子了,跑去找了妯娌:“之前你不是跟我说,你娘家的表妹儿子想要与贺家结亲?”
二夫人一脸惊讶:“你的意思是……”
“那时候我想茬了。”江慧很急切:“你那表侄成亲了吗?还愿意继续这门亲事吗?”
二夫人一脸为难,她那表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与其说她看上了贺瑶,不如说是看上了贺瑶的嫁妆。
普通人家供一个读书人,实在太难了。
但是如今贺家三房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只靠着公中……实在不算多。还有最要紧的,读书人看中名声,贺瑶有一个吃喝嫖赌的哥哥,搁谁家都不想有这样一门亲戚,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样一个大舅子,以后肯定会拖后腿。
如果说之前还想求娶贺瑶的话,现在那边,大抵已经看不上贺瑶了。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却不宜说出来。尤其二人是妯娌,本就互别苗头。二夫人如果把这些缘由讲出,其实是实话实说。但落在江慧眼中,大抵就是妯娌不止不帮忙,反而还要奚落取笑她。
二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也不多说,只道:“上一次你拒绝之后,我那表妹已经给我那表侄定下了亲事。只是不知道顺不顺利,要不,我去给你问问?”
说是去问,二夫人压根儿就没打算去问。本来那是表妹,又不是亲妹妹,感情不到那地步。如果贺瑶有大笔嫁妆,帮上了表妹,以后表侄过得好,她还能沾一些光……可是现在,促成这门亲是只会惹一身骚,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傻了才做!
江慧也不是傻子,听到二嫂这样说,又想到那边是读书人,明白这门亲事应该是不成了。她确实想促成这亲事,但一来上赶着的容易让人嫌弃,二来,她没有时间等!
因为她不知道方姨娘何时对女儿动手,如今是越快把人送走越好。
接下来两天,江慧四处打听谁家在外地有亲戚。
儿女婚事何等要紧,无论哪家都得多思量。之前江慧挑挑拣拣许久,总觉得有些差强人意,都没有给兄妹二人定下亲事。这么一时半会儿,哪里定得下来?
她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贺瑶。愿意娶贺瑶的,江慧又觉得女儿委屈了,总之纠结不已。
纠结了两日,就到了还钱的日子。
江慧东拼西凑只有一百两,来收债的几人凶神恶煞的,虽然没有拿到一千两,但看到银子,也没有非要砍手。为首那人掂着手中几枚银锭,兴致勃勃提议:“我听说贺临有个妹妹,正值妙龄?”
江慧心里跳了跳,勉强笑道:“已经定亲了。”
为首那人嗤笑一声:“本来我还想给你指条明路,送她去给方姨娘做个丫头抵掉债呢,没想到已经定亲,这就不方便了。”
江慧以为自己听错,反应过来后,一时间还真有些动心。
女儿值九百两!
但随即她又明白,这九百两,大抵就是女儿的买命钱。如果给个痛快还好,要是沦落到那些脏地方,才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慧这些日子被儿子的债务弄得心力交瘁,动心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敛了心神。
女儿就算抵了债又如何?
以方姨娘对她的怨恨,能够让贺临欠两千两,就能再让他欠!
只要这个女人在,她们母子三人就将永无宁日。
再一深思,心里直直往下沉。方姨娘想要贺瑶,就证明她真的没打算放过女儿!
想到此,江慧心里愈发急切。女儿的亲事,真的迫在眉睫,不能再等了!
当即,江慧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有意求娶贺瑶的人家。
之前江慧总觉得这些人家有这样那样的不妥,现在也顾不得了。赶紧把女儿送出去要紧。
可她走了一圈,突然发现先前想要求娶女儿的那些人家话里话外都是托词。
不过半日,竟然就改了主意!
回去的路上,江慧面色难看。边上的婆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江慧不耐烦:“吞吞吐吐做什么?”
婆子试探着道:“夫人,奴婢家乡有个侄子,为人憨厚。家境也尚可,不如……”
江慧没听完,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贺瑶再有个哥哥拖累,也还是贺家三房的嫡女,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配一个奴婢的侄子,当即骂道:“掌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得倒美!”
婆子愣住,然后跪下,飞快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对瑶姑娘只有敬意,万万不敢生出亵渎的心思。奴婢的意思是,我那亲戚性子憨厚,不如把瑶姑娘送过去先避避风头,不是要娶她……”
婆子解释过后,江慧面色缓和下来,如果是以前,兴许她会相信身边的人,但经历了方姨娘的这些事,又有贺三爷的背叛。她如今是谁也不信,无论什么事,她都觉得是阴谋。
虽然不再怪婆子,她也没有全信了婆子的话。
贺瑶一个姑娘家,她怎么可能把她交给陌生人?
再有,贺瑶正当妙龄,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又没那么懂事,很可能被人哄了去。真要是对一个穷小子死心塌地,江慧只想想就觉得窒息。
所以,她不止不感激身边的人解围,反而把人送走了。
贺瑶在几日后,嫁出了府城,去了府城辖下的一个小镇上,只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商户。定下婚事的当日,她就搜罗了手头剩下的全部银子十几两,就在那个镇上给贺瑶置办了个小院子,算是女儿的陪嫁,然后,就在第二日,就让人把女儿送了过去。
那里离府城坐马车需要四五日,等闲人谁也不会去。这,也是她尽全力给女儿留下的活路。
无论江慧这个人如何,她对儿女的那份心意不是假的。
楚云梨得知此事,并没有阻止。
事到如今,上辈子江雨宁的死,应该就是江慧出手。
那时候江雨宁虽然离开了江家,但夫家也是外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生意做得不错。
秦家纯粹是想结这门亲得些好处,江雨宁是听父母之命。但是江慧大概接受不了那门亲事。
一来侄女嫁得好,对她并无好处。二来,也是最要紧的,但凡生意做得不错的人,都不会是蠢货。这样的一家人,为何要求娶一个被江家撵出去的江雨宁?
肯定是娶了江雨宁后会有好处,比如,搭上江家,更甚至……夺回江家!
大笔银钱在手的滋味但凡体验过,就不会甘愿放手,江慧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江雨宁之死,是必然的。
江慧送走了女儿,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一开始的慌乱过后,最近她也想明白了。筹银子还债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让那位李二爷厌弃了方姨娘,或者是……直接让她死,才能一劳永逸!
在这之前,得还上债!
所以,江慧再次登了江家的门。本意是想借银子,却连门都没能进。
门房连迂回都没有,直接道:“主子说了,以后和贺家断交,凡是贺家人上门,一律拦住。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不可能帮您通禀,更不会放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