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喜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色,低声道,“那些事都过去了,我早忘了。娘,你好好休息。”
她走到门口,张母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招喜,最近我愈发觉得没力气,是不是要死了?”
招喜没有回头,只语气平淡地安慰,“娘,别多想了。”
“我很后悔,不该让老二强迫你。”张母看着窗户外面的和煦的阳光,“你要恨我们,也是应该的,但是孩子无辜,我只求你,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
“求我?”招喜转身,踱到床前,“当初我没求过你吗?”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因为声音太大,都破了音,又像是带着哭音,她伸手一指窗外,眼神恶狠狠瞪着床上的人,“当初你就站在那个位置,看着他给我灌酒,看着他……”
招喜深呼吸几下,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转身出了门。
躺在床上的张母神色变幻,看着窗外太阳落山,天色昏暗下来,一直到了夜深人静,她才悄悄下床,浑身发软,根本站立不住,扶着墙勉强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
黑夜里,只看得到她的轮廓,张母还是认了出来,“招喜,你怎么不睡?”
夜色中,招喜的声音有些失真,“你不也没睡?我睡不着,我在想,这个孩子要是真的生下来,我是爱他,还是恨他?”
张母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是你的孩子,孩子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你得照顾他。”
“是啊。”招喜赞同,语气感慨,“所以为了他好,还是不要来到这个世上了罢,一个不得母亲喜欢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你不能!”张母急了,其实她起不来之后,隐隐就发觉不对,本来她身子挺硬朗的,儿子没了她确实伤心,但有了孙子,她又有了精神气,还打算看着孙子长大的,怎么会病得起不了身?
那时候她隐隐有了怀疑,不过看招喜认真照顾她,也照顾她自己,看起来对孩子颇为看重。她觉着,要是招喜气不过,真折磨她一段日子也可,只要气消了愿意生下孩子就行。
可是这两天她躺在床上,愈发无力,加上午后招喜对她满是怨怼的话……她觉得自己会这样死。谁都不想死的,本来是打算趁夜出去找个大夫,只要证实她身上有毒,那她就能找镇长做主,回来之后大不了把她捆了,把饭灌下去,先生了孩子再说……这会儿听她话中的意思,居然不想生下这孩子,那怎么可以?
“我有什么不能的?”招喜摸着肚子,“他爹是个无赖,他娘……就要疯了,疯子和无赖生下来的孩子,怕也是人嫌狗厌的,活着做什么?受罪吗?”
她一步步靠近,“你不是想要我给你生孙子吗?你摸摸……你孙子没了。”
她的身下,有滴答滴答的水声传出,月色下,从门口到她身下,一路暗色,张母头晕目眩,质问道,“你怎么敢?”
刺激太大,她倒了下去,招喜蹲下身,恶狠狠道,“我最恨的就是你,我杀了你儿子,还杀了你孙子……你方才是不是想出门去找人?其实没给你下毒。你就是找了镇长,也是多余。”
张母躺在地上,头痛得她脑子混沌,“不可能!”
招喜摊手,“何必那么麻烦?大夫说你忌什么,我偏给你吃就行了。”
她的话,张母已经听不到了,渐渐地她手脚冰凉,全身都凉了。
招喜起身,扶着肚子跌跌撞撞开门,“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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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母没了,病了个把月,脑子不清楚了,半夜回光返照非要带着孙子一起走,往儿媳妇身上扑,结果把将将有孕三个月的儿媳妇扑得落了胎,自己也没了。
张家如今,只剩下招喜一个人了。
临近二月,又办了一场丧事。
丧事办完,田氏想要接女儿回家,却被招喜拒绝了,她如今寡居,要是回去了和李大虎同处一室,又不是亲生父女,住久了总归不好。
她就住在张家的院子里,平时田氏给她送些吃的,李大虎也送,兄弟一家全部没了,最近镇上好多人都说是报应,他觉得张家兄弟不是他们口中的那般无赖,一开始还反驳,但没有人听他说,慢慢的他也不解释了。渐渐地,说的人多了,听多了张家做的事,他隐隐觉得,错的是自己,他还把招喜推入张家……
招喜如今太可怜了,所以,他不止没拦着田氏,自己还三天两头的送粮食送铜板。
过了二月,天气就暖和了。一看就是丰年,各家的日子都过得挺好。
对于张家,随着招喜不出门,众人也渐渐地忘记了。
天气好,楚云梨出门溜达,顺便买菜。
一路挺顺利,倒是听说昨天镇上来了一拨外地人,衣衫褴褛,像逃难的,就窝在镇子口。
前年冬天大雪封路,去年粮食减产,其实周围这一片,苦来镇算是雪下得最大的,周围都要稍微好些,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
买菜回去的路上,走到李家门口时,刚好看到一群人在敲门。
兴许是听说了李大虎“善良”的名声,这才会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12点见。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