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故意看见的, 刚好那日早上她想要给婆婆做些养身药膳,亲自陪着胡娘子去采买, 回来时刚好走到门口, 就撞上了这事。
林立夏看到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彬彬有礼对着那富贵夫人欠身, “多谢姐姐, 今日刚搬过来, 屋子杂乱, 改日等收拾好了,再请姐姐上门喝茶。”
那女人身形丰腴,满眼都是得意的笑,顺手摸了一把他的手,还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唇,“来日方长。”
语气意味深长, 从始至终, 林立夏脸上温柔的笑容不变,那妇人转身,对于边上的楚云梨两人视若无睹,自顾自让丫鬟扶着上了马车走了。
马车一走,楚云梨也走, 将要进门时,那边马车已经走远,就听他唤, “嫂嫂。”
楚云梨不理,林立夏的嫂嫂又不是她,何必自己对号入座,甚至连脚下的动作都没停,胡娘子挎着的篮子里装满了肉菜,进门后直奔厨房,留下她关门。
转身关门之际,林立夏奔到了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着重看了看她眼睛,皱眉道,“你眼睛好了?”
“好了啊。”楚云梨冷笑,“怎么,看你这神情,我眼睛好了你不高兴?”
林立夏一脸疑惑,“大夫不是说很难好吗?”
“你娘请的,连药都没留下,能是个什么好大夫?”楚云梨语气讽刺,“我回家后我娘给我抓了偏方,不过两天就看得到了,现在虽然还不能绣花,也能看得见了。”
她脸上神情嘲讽,林立夏微微皱眉,“无论怎么说,你曾经也是我嫂嫂,我们是一家人。虽然如今不是了,但我确实是盼着你好的。你眼睛好了,我也很高兴。同样的,你也希望我好,对不对?”
楚云梨抬手,“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吧,我绣花两个月日夜颠倒,都是为了给你赚银子。结果我一生病,你们就赶我走。这样的家人我可不敢要。”
这话乍一听,林家确实很过分,林立夏不认,认真道,“ 你赚来的银子,我们都要还给你的。”
“那不是还没还吗?”楚云梨伸出一只手,“还欠着我十两,敢问林秀才,何时方便把这账了了?”
不过是上前说几句话,想要让她对外别乱说方才的情形而已,怎地就扯到了还债上?林立夏看着面前白皙的掌心,“我会尽快还给你。”
楚云梨点点头,“也是,如今我们是邻居。见面的机会多,你还银子也方便,十两银子而已。就算是你没有,方才那位“姐姐”,肯定能拿得出来。”
语气着重在“姐姐”二字上落了落,林立夏面色肃然,“那只是看着我困难想要资助一二的朋友,没有别的关系,你别乱说。”
楚云梨抱臂,“我倒是奇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住这儿,怎么还往我隔壁搬呢?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并不怕我到处乱说?”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什么不能对人言,只要你别理乱说些有的没的,外人不会误会的。”他再次强调让她别对外说。
她也不耐烦了,“管你们什么朋友?我和你们家之间最后的牵绊就是那借据,往后大家都装作不认识最好。现在有银子还没?”
见他摇头,楚云梨再不客气,砰一声关上了门。
转身就看到胡娘子站在厨房门口往这边偷偷看,楚云梨坦然道,“我以前的小叔。往后装成不认识就好了。”
两人在厨房,胡娘子备菜,楚云梨则是帮婆婆熬药膳。
胡娘子压低声音,“他和那女人什么关系呀?看样子不简单。”
“我不认识那是谁?”楚云梨瞅她一眼,不觉得胡娘子是好奇心这么重的人。
胡娘子摇摇头,“他们方才那样,比有的夫妻之间还要亲密,看得我都脸红,还好姑娘你回家了,要是继续住在林家,外人还以为你和他之间……说不清楚……”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说话,姑娘别生气。”
未婚的小叔和寡嫂,确实会有许多人说闲话。好在曾经胡兰月在家时,林立夏不怎么回家,后来他考中了举人,举家搬到县城,没多久胡兰月的眼睛就看不见了,然后就摔死了。
上辈子的现在,可没有传出林立夏和已婚妇人走得近的消息。
现在这样,要是她继续留在林家,这边消息捂住了便罢,若真传了出去,大概她也没什么名声了。不过,要是她没离开,林家继续有她绣花养着,兴许林立夏也不会和已婚妇人纠缠不清。
婆婆午睡起来,听到了林立夏搬来的消息,顿时皱眉,“他们也知道我家住在这里,怎么还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嘛,大概林立夏也不想,那院子十有**是那女人帮他找的。
楚云梨送上药膳,“娘,各过各的日子,管他呢。”
婆婆端起碗,颇为欣慰,又想到什么,睨她一眼,问,“ 听说李二少爷来了两次?你们以前认识?”
“认识。”楚云梨笑了笑,“不算熟悉。”
婆婆见她神情自然,忍不住道,“那李家复杂,你好容易出来了,就别再进去了。凭着你的身份,做妻不可能,要是做妾,还不如你原来做绣娘呢。”
这真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不是亲近的人,也不会给她分析这些,楚云梨笑着道,“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人欺负了我去。”
婆婆半信半疑,“那你怎么去了林家两个月被欺负成那样?”
楚云梨噎住,那嫁去的时候也不是她啊,要不然她早“瞎”了。“我这不是想办法回家了嘛,没让他们继续欺负。”
这话也有道理,婆婆喝了药膳,带着点药味,但入口顺滑,喝下去之后只觉得从腹中到四肢都暖洋洋的,心里舒适,也不忍继续苛责,戳她额头一下,笑道,“算你没傻透,还知道回家。”
隔壁住了林立夏,楚云梨难免多关注几分,就在他搬进来的第三日,那位夫人又来了,这一回进门去喝茶了。
不过马车没停下,放下那位夫人之后直接就走了。话说这外面的巷子里,马车进来就很蔽塞,若有两架马车就根本错不开,要是一直停着,行人都不好走路。
最近楚云梨都在家中学绣花,一开始手指有些不灵活,学了几天后就习惯了,她的绣品,哪怕只是个手帕,也能卖三两银子,不过得绣七八天,也确实伤眼睛。
她在院子里溜达,隔壁那位喝茶的夫人半个时辰后离开的,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去外面喊了马车回来,直接从门口坐了马车走的。
这样虽然看不到她人,但其实挺张扬的,正常情形,这巷子里住着的许多人都不会把马车赶进来,比如那晚婆婆带着她的嫁妆回来,也只是在巷子口卸下后,再找人搬进屋中来的。
这巷子里若是有个马车,路过的行人都能记在心里,别看她就来两回,但其实好多人已经把这大红绸缎绣石榴的马车认识了。甚至已经有人知道,就是来看新搬来的那个书生的。
翌日,胡娘子去采买肉菜回来,低声道,“好多人都说,那位夫人是来求子的。”
楚云梨听了哭笑不得,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不过看到马车上的石榴而已,就猜测人家是来求子。
到了午后,那马车又来了,还是一样把那夫人放下就走,一个时辰后又来接回。如此过去了五六天,住在这巷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位夫人和这里头那书生关系匪浅,也有人好奇看到过那夫人的样貌,完全根本不搭调的两人,任谁一看,都知道是那夫人资助这位书生,而这位书生,大概有些特别的还恩的手段。
这一日,楚云梨去玲珑绣送还绣品,回来时又拿了个精巧的小屏风,绣百福图。刚巧碰上林立夏看着马车走远,见她手中拎着篮子就要进门,忙道,“嫂嫂……”
他唤嫂嫂,楚云梨一律不搭理,抬步进门,林立夏几步追了过来,“我还你银子。”
闻言,楚云梨本来要抬手关门的动作顿住,待看到他手中的一锭银子后,进屋去拿了借据还给他,收了银子,“那……往后保重。”
林立夏抬手挡住她就要关上的门,道,“巷子里最近有些风言风语,都不是真的,我和她只是朋友,她天天过来,也是因为我在帮她画画而已。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她每日来都是那套衣衫,连头发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