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孟成礼的身世, 廖小草也好奇过,那时候孟家夫妻说,别人不要的孩子, 且一辈子都不会来寻的那种。廖小草和公公婆婆感情深厚,他们都这么说了, 且语气笃定,她便信了。
孟家夫妻挺靠谱的,后来那些年甚至直到她死, 孟成礼的亲人都没有冒出来过。
当然了, 他不是石头里出来的,肯定是有亲人的。
上辈子没出来, 是因为孟成礼没有受过委屈。如今冒出来, 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杜氏脸色不自然。
柳纭娘本就注意着她脸上的神情, 见状心里更有了底,质问:“你和他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杜氏下意识否认道:“只是路见不平,说几句公道话而已。”
“最近家家都忙, 你还挺得空嘛。”柳纭娘摆了摆手:“我养了他那么多年, 自认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我问心无愧, 他如今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杜氏张了张口:“话不能这么说, 你一手养大的孩子, 是好是歹都得受着……”
柳纭娘再次强调:“不关你的事。”
杜氏噎住。
看她神情焦灼,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看不惯, 倒是去帮他请大夫啊!”
对上她目光,杜氏啐了一口:“无亲无故的,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管。”
“我还以为你是多善良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柳纭娘点了点下巴:“听说当年你嫁进廖家的时候, 连聘礼都没要?”
“不关你的事。”杜氏一句话吼出,真想转身就走。想了想,再次劝道:“如果你儿子真的出了事,你就不后悔吗?”
柳纭娘笑了:“不后悔。”
看到她还笑得出来,杜氏确信这个女人真的不是装作不在意,她是真的不打算管那小夫妻俩。
她摇了摇头:“当真是铁石心肠。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哦!”
“我都死过一回的人,无所谓了。”柳纭娘好奇问:“你这么关切他们小夫妻俩的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又怎么看你?”
杜氏对上她通透的目光,总觉得她知道了什么,当即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撂下话:“我好心提醒而已,不听就算了。”
她走得飞快,事实上,村里的妇人都习惯了风风火火,可杜氏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余家那边吵得厉害,余梅花又哭又求,为自己争取了许久。余家人都不松口,见她不肯离开,柳氏更是暴躁地冲进屋中,不顾床上躺着的孟成礼,抱着被子就往院子外扔。
孟成礼一个大男人,被一妇人揭了被子,又急又气,咳嗽声不止。
闹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
余梅花在村里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但也不想破罐子破摔,怕被人议论,她忍着屈辱,进屋去扶孟成礼。
夫妻俩抱着两床被子,相携着离开。
门口有几个邻居看热闹,要不是最近春耕忙,过来的人会更多。
出了余家门,夫妻俩都一脸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孟成礼沉默了下:“我们回去求娘吧。”
余梅花也想回去求,但对结果却不甚乐观:“娘恼了我们,就算去求,也不过是徒惹人笑话。”她低下头:“依我看,还是去找李大夫,顺便让他帮你配点药。我们手头有他的把柄,他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
听到这话,孟成礼沉默下来,脑中想到的是昨天这女人跟着那男人跑的情形。他沉声道:“你就是想去找他,对不对?”
语气刻薄。
余梅花一愣,顿时大怒:“我没你那么龌龊,你想到哪儿去了?我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要不是你这么废,我又何至于到处求人?你以为我就想去求他吗?”
孟成礼不客气道:“是,人家是神仙公子,你当然不想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这话着实气人。
余梅花面色苍白,刚好走到偏僻处,她干脆往路边一蹲:“那我们不去,你看着办吧!你说往哪走,我都听你的。”
孟成礼怄得不行,也坐在了边上的草地上。
阳光温暖,洒在人的身上,他却不觉得暖,还越来越冷。他把被子裹着,低声道:“我好像在发热,头也痛得厉害。”
余梅花冷哼一声:“我就那几个铜板,两副药都配不来。你又不肯去找李大夫,熬着吧!”
孟成礼看着她小巧的侧脸,又不想自打嘴改口,干脆的往被子上一趴,“晕”了过去。
余梅花回头,顿时气急:“我一个女人,你倒是真看得起我。”
说到后来,都气哭了。
人都晕了,又发着高热,已经很凶险。几年夫妻,余梅花也不能真看着他死,哭了一会儿,又去求了村里的李家,让他们架牛车把人送去镇上。
车资自然是没有的,可人命关天的当口,李家夫妻又不能真的坐视不管。哪怕地里忙,也还是丢下活儿,把人送去镇上。
三位大夫在镇上多年,倒也能赊点药材,可余梅花有自己的私心,大夫愿意赊欠,那是他们心地善良,但早晚都要还。
她没有银子,也不想平白背一份债,于是,左思右想,还是把人送去了李云生那里。
李云生看到这对夫妻就烦,但他名声大噪之后,求诊的人很多,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见死不救。只得把人挪进了后院。
是的,医馆后面还有好几间屋子,他住了一间,药材放了两间,剩下的就腾出来安置病人。倒是方便了孟成礼。
孟成礼身子骨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简单来说,别人受了风寒咳嗽几声,身强体壮的自己就熬过去了,差点得熬上两副药,也能好转。到了他这里,又是高热又是晕厥,特别吓人。
李云生给配了药:“熬给他喝,打水帮他擦身。醒过来就没事了。”
余梅花满脸感激,再三道谢。大概是太过着急,她泪盈于睫,泣不成声道:“大夫,您是个好人……要不是你……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婆婆是个狠心的……我们在村里闹那么大的动静……她说不管就不管,您对我们夫妻有大恩,日后有机会,一定厚报。”
说着,太过伤心一般软倒在地上。她就着软倒的姿势给李大夫磕头。
见状,李云生面色好看了些。
夫妻俩和他之间确实有些不可说的事,如果他们以此威胁,他可能不会出手。病死了还更省事了呢。
可余梅花姿态这样低,仿佛他是天神一般,不得不说,他心里慰贴了不少。
“先养着吧!”
孟成礼喝完了药,悠悠转醒,看着陌生的屋子,问:“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