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的孩子先天体弱,严松雨心里也不好受。方才儿媳口出恶言,她认为女子生产不易,没有计较儿媳的无礼,好心好意安慰,结果却反而被怪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看到儿媳脸上的憎恨和愤怒,她冷笑一声:“你自己孩子体弱,就算说破大天去,也怪不到我头上。我可背不起这名声。”
“就是你搞些乌七八糟的事,害我不能好好安胎。”燕娘一边吼一边哭:“孩子若不能长成,我绝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严松雨是又想气又想笑。
她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只以为燕娘是乍然得知孩子体弱一时接受不了才在此发疯。
眼看婆媳俩吵得不可开交,葛广平也不知道怪谁,按理说,这事算是燕娘无理取闹,可她刚拼了性命给他生孩子,又还在月子里。母亲不该与她计较。
“别说了。”葛广平吼了一声,一把拽起母亲出门。
严松雨见儿子不悦,强调道:“我可没有错,你别拉我啊!”
说话间,母子俩到了院子里。葛广平叹了口气:“娘,你别跟她计较,再把人给气着。”
“我是长辈,他那是什么态度?再说了,你这孩子……哪能怪我?”严松雨别开脸:“孩子长成这样,遇上不讲理的人家,她还能有好日子过?我还没怪她,她哪儿来的脸……”
葛广平只觉得头疼,抹了一把脸:“怪我,行了吧!”
严松雨看他难受,道:“这是天意,怪不得谁,广平,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别一直惦记着。人要往前看……”
听到母亲安慰,且真的丝毫没有怪罪燕娘的意思,葛广平微微松口气:“娘,燕娘她心里难受,说了不合适的话,你别跟她计较。”
“我没有。”严松雨心里是记了一笔的,但当着儿子的面,不宜表露。她沉吟了下:“稍后我去买只乌鸡回来给她炖汤,听说那个特别补。孩子体弱,不能亏了嘴,得让她赶紧下奶。”
葛广平听到这话,心中无比慰贴,母亲不止没有计较燕娘的无礼,还想着把那个体弱的孩子养回来。
哪怕所有的人都说那个孩子养不活,在葛广平心里,那是他亲生骨肉,但凡有一点法子,他还是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娘,谢谢你。”
母子俩之前闹得挺僵,严松雨听到这话,欣慰道:“母子之间,说什么谢?”
燕娘临盆挺急,还没到大夫说的日子。一开始打算回家去生产,结果没能来得及。小夫妻俩还在他们租的铺子里,这边屋子闭塞,光线不好。厨房也简陋,再说,葛广平要顾着铺子,也不会做饭,伺候不好她。
所以,哪怕燕娘生了孩子,也还是要搬回家里去坐月子。
马车铺了厚厚的褥子,严松雨亲自安排的,葛广平心中感动,眼看燕娘对母亲有诸多误会,将人抱上马车后,忍不住低声为母亲辩解几句:“燕娘,娘没有计较你的无礼,也没说孩子不好,又帮你安排这些,她是个挺好的人。你……”
燕娘心下冷笑,本身就是严松雨的错,这些都是严松雨应该做的!她垂下眼眸:“广平,我好累,想睡一会儿。”
她不想在夫君面前表露出对严松雨的厌恶,但也不想顺着他的意违心附和。
干脆闭目养神。
回到家中,严松雨已经将屋中的被褥全部换过,厨房里也炖好了汤。说实话,她不愿意做这些事,可家中也没有别人要做……她只想着真心换真心,在燕娘坐月子的时候尽心尽力。等她以后老了,燕娘也认真伺候她一场。
她的这些想法燕娘不知道,到家后就躺下了。
葛广平得顾着铺子,每日早出晚归。照顾燕娘和孩子的人,大半都是严松雨。葛根最多就是带孩子不哭的时候抱一抱。
严松雨累得很,孩子太软了。她在李家生的两个孩子有奶娘和丫鬟,她只需要看一看。上一回亲自照顾孩子,还是生葛广平,都快二十年过去,连孩子穿衣和换尿布都忘记了大半。好在周围的大娘还算好相处,但凡她问,都热心地解答。
又是个病孩子,需要格外耐心细心,严松雨夜里睡不好,白日有忙不完的活,短短几日过去,她苍老了好几岁。
饶是如此,燕娘对她还是不冷不热。
就比如此时,严松雨给她送饭,燕娘低头吃了,不说话就算了,连喊人都不曾。
人家正在坐月子,严松雨不好与她计较,道:“小平安的腋下好像有些淹着了,听说要买山茶油,又有人说有专门的药,我不知道买哪一种,你觉得呢?”
燕娘头也不抬:“买最好的。”
这副态度,好像谁欠了她似的,严松雨心下不悦:“我问过了,两种都挺好,你说要哪一种我就去买。不然,你又说我没有给你弄好。”
燕娘嗤笑一声:“若你真的尽了心,又怎么会怕我怪罪?”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严松雨这些天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天气越来越冷,洗衣的时候水像是要凉进了骨子里,为了孩子,她都忍了。真的比对老太太要尽心得多,她委曲求全,就是想让燕娘从心底里感激自己。结果付出了这么多,就得了不阴不阳的几句话。着实气人。
她面色难看无比:“燕娘,我不欠你的。凡事只求问心无愧,我这几天……”
“累?”燕娘打断她,嘲讽问:“这人活在世上,谁能不累?你之前在李家衣来伸手,那个倒是不累,可惜你出来了。有本事,一辈子赖在那里啊!又跑回来找广平做甚?”
她语气刻薄,像一只刺猬,继续道:“你在广平小的时候就丢下他改嫁,现在又来装什么慈母?你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其实就是心虚,想补偿你之前做下的错事!”
这番话,严松雨是不认的。
“你总说我有错,我哪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