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洲回身看去,“妈,你为什么非得这样对言闻?”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楼可芩直视着时洲,眼底带着化不开的执念。
“你说你喜欢演员这份工作,喜欢站在镜头前塑造角色!好,我答应了让你回国复出,但前提是你和盛言闻断了关系!”
时洲不解摇头,只觉得那种人生被强制掌控后的窒息感卷土重来,“我喜欢盛言闻,你为什么非得逼着我离婚?”
楼可芩听见‘喜欢’两字,越发觉得荒唐,“在娱乐圈里,同性之间的喜欢值几个钱?我早和你说过了,你们爱得不过是那剧本里的人物,演员拍戏最容易暧昧!”
“何况,这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小昼当年……”楼可芩说到一半,被回忆拉扯着意外噤声。
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时洲的眼神多了一丝微妙的谨慎,改口,“小洲,妈是为了你好。”
时洲意识到了什么,荒唐地笑了一声,“为了我好?不,你只是想把我变成另外一个时昼。”
楼可芩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时洲,你没资格这么喊他名字!”
时洲内心越发悲凉,“是,我一个养子有什么资格?”
他知道这会儿已经追不上盛言闻了,干脆返回到饭桌前望着楼可芩,“让我猜猜,是不是时昼曾经和你说过长大后要娶妻生子?还是他和你说过喜欢的女生的类型?”
“你一直把我当成他的替身看待,所以想让我按照他的喜好过一辈子。这里面,应该包括婚姻择偶观吧?”
“……”
内心的隐秘被戳中,楼可芩一时没了话。
时昼十八岁那年,他曾陪着楼可芩去参加过好友儿子的婚礼,无意中说出了自己对婚姻、对另一半的美好幻想。
当初的楼可芩想着,只要再等个十年八年,自己就能看见时昼牵着妻子的手步入礼堂的画面。
可惜,身为母亲的她一切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都随着时昼的离去而幻灭了。
楼可芩原以为领养了时洲就能走出‘失子’的伤痛,日子一长,她总是不断地想要从时洲的身上寻求着已逝儿子的影子。
越执着,就越走不出来。
如果说,时洲小时候还和时昼有几分相似,那么越长大就越超出了她的控制预期——
对方瞒着她回国进了娱乐圈、成了演员,最终还背着她和丈夫跟盛言闻领证结婚。
所幸,丈夫时仁清生病治疗的这两年,时洲又回归到了‘乖乖儿子’的身份,听话地...
远离了娱乐圈,和盛言闻异国分开。
楼可芩原以为,常年见不了面的时洲和盛言闻最终会分道扬镳,那么一切都能回归到她想要的正轨。
可没想到丈夫的病情一好转,时洲‘回国复出’的念头又升了出来。
于是,楼可芩做了一件事——
她知道时洲和盛言闻在长期的异国相处中感情定会出现隔阂,直接以时洲的名义向盛言闻寄回了一份拟定的离婚协议书。
延迟得知这事的时洲和她爆发了从未有过的争吵,然后第一时间买机票回了国。
…
包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穿越来的时洲不知道楼可芩做得过分事,但仍然觉得此情此景很可笑,“我猜对了?在你心里,我这辈子都该活成时昼的影子,是吗?”
“小洲,妈不是这个意思!”
时洲高声拦断她的话,“那你是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我不敢忤逆你的任何要求,因为我感谢你和爸养育了我,让我从福利院的孤儿变成了有家的孩子。”
所以,即便楼可芩把他当成时昼的替身,时洲也假装自己不知道。
“可你想过没有,我是有思想、独立的个体,我为什么非得认定言闻不放?”
时洲眼眶发红,说出了藏在心底深处的隐秘。
“因为我在他面前,可以不是时昼,可以不是福利院没人要的孩子,我是我自己!”
无论是因为《乱世》结缘,还是穿越到五年后,时洲在盛言闻面前,永远都能肆无忌惮得做自己。
“如果你还顾念着那点母子情分,从此以后有些话就别提了。除非盛言闻不要我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离婚!”
“……”
楼可芩看着时洲一如既往的坚决神色,无言以对。
时洲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我答应了言闻要给他过生日,今晚这餐饭,您自个儿吃吧。”
这是他第一次狠下心对楼可芩说话,但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包厢门关得有些用力。
楼可芩呆坐在位置上,脑子嗡嗡发响,她连忙从包里掏出药就着冷水吞咽了下去。
其实,时仁清得知楼可芩‘寄出离婚协议’这事后,同样觉得不可理喻,夫妻间的关系因为‘养子’也彻底陷入到了冰点。
后来,时仁清强制性地带着楼可芩去看了心理医生,她在心理专家的指导梳理下才知道自己病了,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了母子的情分。
时隔三个月,楼可芩回国是想要和时洲道歉的,可一见面,她就控制不住那种偏执作祟的念头。
渐渐冷静下来的楼可芩看着空无一人的包厢,心中止不住地悲凉——
这下怎么办?
她是彻底挽回不了时洲这个孩子了?
…
夜幕降临。
没带手机的时洲利用系统打了车,偏偏遇上下班高峰期堵得不行,等到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七点了。
电子门锁应声而开。
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只有酒味弥漫其中。
意识到不对劲&#3...
0340;时洲打开了玄关处的昏暗顶灯,一眼就望见了站在落地窗边的盛言闻。
对方手里拿着一瓶香槟,里面的酒液只剩下一半。
听见动静的盛言闻回过身,和时洲隔着大半个客厅对望。
“……”
令人压抑的沉默蔓延开来。
时洲辨别出了对方眼中浮动的红意,走上前去,“你平时不是不爱喝酒吗?今晚怎么一个人先喝开了?”
不爱喝酒?
盛言闻一瞬不瞬地看着时洲,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痛苦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将香槟丢在布艺沙发上,猛地拉扯着时洲抵在了完全冰凉的落地窗前,“时洲,你爱过我吗?”
“——嘶!”
时洲还没从背后膈应的疼痛中回过神,抬眼就瞥见盛言闻脖颈处的红色小疹子,“言闻,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盛言闻没有理会他的担忧,忍不住自嘲出声,“不爱吧?早就不爱了吧?”
“我一直拿‘失忆’来欺骗自己,可你要真的爱我,又怎么会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忘了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忘了我对酒精过敏,也忘了……”
你在回国前给我寄过离婚协议。
收到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晚上,盛言闻正好同步得到了时洲回国的消息,他看着病床前昏迷不醒的恋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样的绝望中渡过的。
盛言闻设想了千百种挽回的理由,抱着忐忑不安的心等着时洲转醒。
上帝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醒后的时洲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是回家后的第一句话还是想和他分开。
那刻,盛言闻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才在他面前伪装得当,拿所谓约法三章来延缓自己的‘死刑’。
上真人秀也好,私下相处也好,盛言闻用尽全力熬出一丝盼头,却因为楼可芩的到来彻底熄灭。
盛言闻终于意识到,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楼可芩还是把他当成外人看待,时洲一旦恢复记忆,或许那份离婚协议书还是有用得上的一天。
身体的不适越发加重了心乱。
盛言闻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患得患失、没着没落的日子,“时洲,提前结束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时洲一愣,“什么?”
盛言闻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去了书房。
时洲顾不上手腕上强攥的疼痛,还是惦记着盛言闻说的酒精过敏,“言闻,你现在得吃药,等你舒服了我们再说其他事情,好不好?”
他以往怎么都没发现呢?怎么能只以为盛言闻不爱喝酒。怪不得当初拍摄封面杂志时,对方面对他的敬酒调侃才会生气。
他只享受着盛言闻的好,却忘了也要学会及时回应。
——滴滴滴。
书房暗格里的保险箱应声而开。
盛言闻将里面的离婚协议书拿了出来,随手丢在了桌上,“离婚协议。”
他拿起桌上的水性笔,干脆利落地在上面签署下了自己的...
名字,随即将笔递给了一旁的时洲,“不是回国就想着和我分开吗?”
“时洲,我签字了,现在我把决定权让给你。”
“……”
时洲完全没料到盛言闻会拿出这东西,目光下落时,终于瞧见了他空落落的无名指。
盛言闻见他不说话,逼问的语气又冷重了一分,“要是你还有一丝一毫想要离婚的念头,随时都可以签字。”
“消息对外公布的时间由你来决定,我全力配合你,要是有营销号胡乱编料,盛娱这边帮你彻底处理。”
“总而言之,我们离婚的消息不会影响到你的星途,如果愿意,有合适的剧本我也会给你留着……”
时洲压根不理会他的条件,哽出一声颤意,“你戒指呢?你让我别摘下弄丢,你的呢?”
盛言闻握着笔的指尖隐隐泛白,心口不一,“这还重要吗?”
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毁约,只好潦草将笔塞在时洲的手里,“我不在这里影响你做决定了,你自便。”
盛言闻往门口走了两步,结果签字笔就直接砸在了他的脚边——
“盛言闻!你发什么疯!除了刚回家那一次,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离婚了!”
带着哭腔的怒意,伴随着纸质的撕碎声。
被酒意侵蚀的盛言闻慢半拍地回身看去,才发现时洲将一叠碎纸砸丢在了地上。
四目相对,时洲轻易红了眼,“我知道我之前说错话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记仇?我、我……”
时洲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但没有感情经验的他不清楚该如何去挽回眼前人。
盛言闻最见不得时洲哭,终究还是大跨步回到他的身侧,却一字一句要他认清现实,“看清楚了吗?撕完了这份,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谁稀罕这个机会?”
彻底认清心意的时洲撞进盛言闻的怀里,企图遮掩的哭腔带着点软乎乎的可怜劲,“老公,我不想和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