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两仪山。
雪龙王站在台阶上,清晨的太阳洒在身上,他仰起头,深深呼吸山林之间清新空气。
今年他已六十七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两只眼睛早已昏花,如果不戴老花镜,世界一片模糊不清。
但今天,他的视野前所未有的清晰,二十米外,香塔顶尖上站着一只小麻雀,灰黑色羽毛根根分明,甚至连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雪龙王看向自己枯皱的双手,他能感觉到,曾经的疲惫、衰弱,面对生命逝去的无可奈何,一夜之间全部消散,身体里迸发的充沛的力量。
仿佛重回年轻的一场梦,不,他年轻时也没有这样活力充盈的感受,现在的他仿佛一个获得新生的人。
阶梯下一个巨大香炉冒出袅袅青烟,方方正正的长方形,纯铜铸成,四周雕刻八条金龙,将近五百斤重。
几年前一位富商送给雪龙王的谢礼,当时十个工人竭力才抬上山来,雪龙王盯着铜香炉看一阵,突然,双手把住香炉两侧,用力往上一抬——
竟然举起来了。
雪龙王放下香炉,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痛感很真实,这不是梦。
是那碗药的功力!
雪龙王呆滞几秒后,心头升起泼天的狂喜,像他这样的人,不差钱,不差名声,差的只有生命力。
而现在,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喜悦之后,他心中庆幸,昨晚那碗药因心有疑虑,并未与徒弟分享,只有他一人独享。
倒不是他心胸狭窄,而是他已经猜到温故的真实身份。
道家有个古老的传说 ,渤海之东有一座仙岛,名为蓬莱,岛上九千里,遍布奇珍异兽,珠玉碧树,宛如神仙府邸,曾经徐福就为始皇帝遍访群山,寻找蓬莱岛,妄图求得不死之药。
千百年来,无数帝王将相,王公贵族,耗费无数心血寻找蓬莱岛,但皆无功而返。
这座海上仙山逐渐成为传说,雪龙王一度认为这是古人向往长生的杜撰,但现在,他无比相信这个传说,坚信温故就是从蓬莱岛下凡来凡间历劫的神仙。
那碗药,不就是传说中的令人重回青春的药么?
雪龙王长叹一声,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温故混迹于浮华娱乐圈,这样高深的境界不是他能想象的。
商则便是温故的“情劫”吧,雪龙王思及此,担心自己是不是脑补过渡,他搜了温故的生辰八字,取出六枚铜钱,向上一抛,为温故卜上一卦。
推演命数是不会说谎的。
卦象很古怪,温故身上有两种命数,一种是乘风之命,出身富贵人家,万事皆顺风顺水,运气极佳,但情路坎坷,命犯桃花,很招品德不端的人喜爱。
而另一种,则是从未见过的七杀,大凶之命,这种命格极为霸道,亲情无义,朋友无缘,妻子反目,往往来自十恶不赦之人。
天机果然不可窥测,雪龙王讳莫如深,心中的想法更为坚定。
……
温故神情呆滞地站在客厅里。
就在刚刚,他想喝杯水,一把捏碎了杯子,粉碎的那种,碎了一地玻璃渣。
他的手却一点事都没有。
冷静,一定要冷静。
说不定只是吃多了菠菜。
温故直奔客厅留言的小桌,元九渊没有给他录视频,只留下一张纸条——
“一切安好”
温故翻过纸条,反复确定只有这四个字,不解释一下这什么状况吗?
他抽抽鼻子,心里很害怕自己身上这股怪力,即便现在他能一边哭唧唧,一边一拳把人打进ICU。
许久之后,他皮肤起一层小疙瘩,身上发冷,才发现家里仿佛台风过境,露台上的窗户玻璃全部不见了!
玻璃呢?
我那么大块的玻璃呢?
温故脑袋从窗框伸出去,确认没有任何阻隔,地上的玻璃碎渣被人细心清扫过,残余几点细小的渣渣在阳光下闪烁。
入户门半开半掩,结实门板外面被暴力打击得凹凸不平,智能锁芯已经坏了,门是被硬生生踹开的。
屋子里一股淡淡铁锈味,温故在盥洗室找到罪魁祸首,一个血淋淋的拖布,他小心翼翼拎起来,一连串血珠砸在雪白地砖上。
完了。
温故鼻子发酸,很想报警,但他担心一旦报警,警察会上门拷走他。
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会被抓到什么“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温故沉思一阵,先把犯罪现场清理干净,打电话找装修公司重装窗户玻璃。
家里的门还没来得及修理,一位不速之客已经悄然登场,雪龙王戴着墨镜,穿着一身西装,稀疏的白发上罩着遮阳帽,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神神秘秘潜入温故家中。
“温先生,这些粗活让我来吧!”
温故正跪在地上,仔细擦地上的血迹,吓得肩膀一抖,“啊?你怎么不敲门?”
雪龙王猛地一鞠躬,退到门外,毕恭毕敬敲门,“我能进来吗?”
温故手忙脚乱擦干净地上的血迹,走出盥洗室,心里兵荒马乱,“那个……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雪龙王稍怔,立即明白温故的意思,“您放心,我就当从来没见过您,昨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您的秘密,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元九渊怎么能告诉别人?
约法三章不是说过不能告诉别人互换身体的事情么,温故闷闷地说:“好吧,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很复杂。”
“我都明白。”
雪龙王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一直乖乖站在门外面,“请允许我重新给您做个自我介绍,弟子名白小龙,有个虚名叫做雪龙王,您叫我小龙就好。”
温故有点印象,徐姐和他说过,雪龙王要请元九渊当门主,一把年纪的人了,像个中二少年似的。
“听说你卜卦卜得很准?”温故随口一问。
雪龙王心猛地一跳,心中大骇,温故果然不是凡人,连他窥探天机的事情竟然都知道,连忙说:“不准,不准,我只是略懂几分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