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小师弟在说什么,不过能让他改变主意就行。
雾心又笑了:“好。”
雾心不笑还好,她这样一笑,师弟先是一愣,然后又炸毛了。
师弟:“……”
师弟:“……可恶。”
师弟一副无措的样子,平时挺聪明一个孩子,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显得笨拙。
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将笛子递到唇边,默默吹奏起来。
小蒲公英还是幼童,自然一派天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仅仅是很高兴有了音乐。
她和着笛声,提起裙子,欢喜地在花草间跳起舞来。
*
自从雾心发现装可怜这招对小师弟好用得出奇以后,她就不客气地又用了好几次。
师弟每回都表现得很焦躁,话不饶人,可实际上又乖乖就范,倒让雾心觉得他是个一碰就破的纸老虎,莫名有点可爱。
不过,小蒲公英的舞蹈,不仅雾心喜欢,花醉谷的花花草草也都很喜欢。
每当小蒲公英起舞时,花醉谷便会开花无数,花香果香,甚是醉人。
不过,深受造化自然喜爱的小蒲公英,却最喜欢雾心。
每回种出了漂亮的果实和花朵,小蒲公英总是高高兴兴地第一个拿去给雾心。
第一次收到的时候,雾心胸口一震。
看着小蒲公英笑盈盈地将果子捧给她的模样,雾心感到一股灼热的暖流从她心田淌过,烫得她眼眶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种感情很陌生,可感觉很好。
雾心感动地拿过果子,捂着心口哽咽:“呜呜呜。”
师弟在一旁抱胸看着自家师姐与小蒲公英互动,费解道:“——至于吗?”
雾心说:“你不懂!这是一种老母亲看到女儿长大了的心情,你这种没有小孩的人不会明白的。”
师弟:“……”
师弟:“醒醒,你也没有小孩。”
小蒲公英个子还小,她看着雾心眼眶泛红,担心地踮起脚问:“师姐,你不要紧吧?”
雾心在花醉谷被称作“雾心姑娘”或者“师姐”,小蒲公英看到相天远与雾心在一起的时候多,便跟着相天远叫她师姐。
雾心一把搂住小蒲公英,说:“不要紧,我只是很高兴。”
小蒲公英歪了歪头:“?”
雾心只有在对小蒲公英时难得体贴,担心地问:“倒是你
。你是草木成精,这些果子啊,花啊的,都是从植物身上长出来的东西,你摘下来给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听到这里,小蒲公英却笑了。
她笑起来时,一双杏眸弯弯的,很是灵动清丽。
小蒲公英说:“花和果实,对草木来说,就像是人的头发一样。虽然摘下来以后外观会改变,但是并不损伤根本,草木感觉不到疼痛。即使没有人去摘,花果也是会自己落下的,明年季节一到,它们便又长出来了。
“这些本不算什么,但若是能得到他人赞赏的话,对花草来说,也是值得骄傲的事。如果师姐吃了果子以后,能将余下的种子种下,那就更是帮了大忙了。”
雾心闻言,吃完果子后,便与小蒲公英一起,将果核埋在花醉谷里。
小蒲公英跪坐在土边上,静静施与灵力。
不过眨眼间,刚种下的种子就从土里冒出了嫩芽。
大小两个姑娘皆是惊喜,相视而笑。
师弟始终抱剑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孩子为了这么点小事这么高兴,他似有不解,但又有种被排除在外的焦虑。
他看了眼雾心身边的小蒲公英精,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
次日,师弟拿来一个淡绿色的护身符,说要送给小蒲公英。
雾心“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你原本门派中的护符吗,怎么还有一个。”
师弟抱剑说:“送你的那个,是我之前回清光门的时候,专门请祖母做的。现在自不可能再回去找祖母,但实际上我也会做,反正我也知道小蒲公英的化形之日,就自己动手了……我做的效果肯定是不如祖母,但多少有些保护作用,聊胜于无。”
雾心其实是很欢喜的。
师弟要送小蒲公英护身符,她便如自己又收到一个一般高兴,眉眼舒展,浅浅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多谢你,师弟。”
“……没什么。”
师弟看到她的笑颜,微微一愣,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他小声嘀咕:“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在竞争当她的父亲,总该稍微做点事情。”
雾心:“?”
雾心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正好小蒲公英就跟在雾心身边,雾心收下护身符后,半跪下/身,将它系在小蒲公英腰间。
浅绿色的护符,与小蒲公英嫩黄色的裙衫,倒恰是相配。
雾心看着,惊讶地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都佩了清光门的护符,倒看不出是花醉谷的弟子,反而都像是清光门的了。”
师弟笑了一下,说:“不是都像清光门的弟子,是更像一家的人了。”
&nbsp ;他又稍微停顿,道:“谁让师父没给我们配什么统一的东西……算了,反正他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表面功夫。”
雾心颔首:“也是。”
说着,她也摆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护符,将它系得紧了几分。
师弟眼角余光偷瞥着她的手。
须臾,师弟貌似不经意地低声说:“师姐,将来,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带你们去清光门看看吧。”
雾心望他。
师弟猝不及防被她一望,似是局促。
但雾心却坦然,笑道:“好啊。以后要是有什么游历的机会,便顺道从师弟你家经过一下吧。”
师弟:“……嗯。”
*
白驹过隙。
小蒲公英一天天长大了。
草木精怪成长速度略快于普通人,不过两年的功夫,小蒲公英瞧着已有八.九岁大,不再是个团子,
瞧着也有点女孩样了。
小剑在仙谷中做事,瞧着小蒲公英跑跑跳跳的模样,随口道:“这小蒲公英毕竟是个小精怪,这般没名没分的一直留在花醉谷里,只怕也不好。
“我们熟悉她的品行,或许不大在乎,但若是外人来,知道她的真身,恐怕会有顾虑。”
小剑只不过是随口一言,雾心一怔,却上了心。
这一修,就过去了四年。
大约从第三年起,雾心开始偶尔会跟着师父离开花醉谷,到外面去,“惩恶扬善”、“斩妖除魔”。
雾心问他:“师父,你明明说过自己只喜欢修剑,不喜欢出门。为什么有人来信请你出山,你还是会去呢?”
师父告诉她:“修仙,既是修身,又是修心。于我们剑修而言,修身,即是修剑,即精进剑术、提升修为;而修心,无论修习什么道法,道理都是共通的——心怀正念而为仙,心怀恶念而为魔。
“我既是剑仙,出山为人惩恶扬善,亦是修心之举。”
师父说得十分高深。
雾心似懂非懂,只点点头。
但师父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看到信后之所以会出门,也有别的原因。”
“什么?”
师父轻咳一声,道:“我早年开始修剑时,家境贫寒,人低势微,找不到门路,少不得师父与前辈们引路,故而得了他人不少帮助,也欠下许多人情。
“如今我大道已成,早年欠下的人情,自也要一一还回去。”
“……噢。”
师父这么一说,雾心便明白过来。
原来师父当年也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为了修仙,欠下不少人情债。
现在能直接寄信给他、来请他出山帮忙的,大概都是师父当年的恩人。
师父当年受了别人的恩惠,如今自然不好拒绝。
虽说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但雾心看着师父紧锁的眉头、再联想他一开始练剑就一步都不愿意出花醉谷的性情,莫名有种师父读书时欠了不少高利贷,现在正在苦哈哈艰难还债的错觉。
前面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原来实际上只是为了还人情。
雾心再看师父的眼神,便诡异了许多。
*
这段日子,雾心跟着师父去了不少地方。
大概是北边的某某仙门,南边的某某仙门,或者西边的某某仙门之类的。
这些仙门名字都文绉绉的,雾心还是记不清楚。再说,去的地方太多,他们一般又不会走回头路,记住也没用。
不过,大概因为她是师父的大弟子,无论在哪个仙门中,其他人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敬。
雾心起先不大习惯,但看着师父白衣飘飘、矜持高洁的神仙样貌,她觉得不能给师父丢脸,便也养成了出门在外沉默寡言、少说少错的习惯。
久而久之,第一剑仙名下首席大弟子雾心这个名号,竟也打了出去。
雾心起先心虚。
但有时,在其他门派中,雾心也会与其他弟子交流斗法。
她自认修为并不高,但试了几次后,居然没有输过。
如此,雾心也安下心来。
看来这些仙门还是愿意给师父面子的,并没有派非常厉害的人来和她比试。
另外,看来也是师父教导有方吧。
*
如此,又是一年春秋弹指而过。
这一年,雾心与师父回到了花醉谷。
然后,在雾心十五岁的秋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师父带回了一个小师弟。
那天,她自己温习完师父教的剑招,正想去问问师父明日想吃什么,就瞧见师
父道室中,站着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