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对瞿新姜还挺好奇,同专业的,不免会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碎语闲言,只是瞿新姜和他们口中所说的显然不一样。
她……不是那么傲慢,也不会为难人,没有旷过一次课,交际圈也很单纯,不像是会去玩儿花的。
就好像别人对瞿新姜的恶评全是凭空诽谤,所有的话都找不到依据,她们甚至没有见过瞿新姜在夜里出去,瞿新姜就连学院联谊也没有参加。
瞿新姜就像是一个素食者,混迹在杂食群中,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突出,又让人无可挑剔。
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询问瞿新姜的室友,“你们就没见过她独自出去见什么人吗?”
室友摇头,“没有,她多数时候会和我们一同从琴房回来,在阳台打电话,很少离开汉馥利彻。”
“打电话?”
“嗯,有时候在阳台,有时候在房间里。”
“只是通话?”
“只是通话,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在和谁通话。”
瞿新姜确实常常在宿舍里和别人通电话,通话的时间总是很长。如果练琴回去已经是夜里八点,回到宿舍后,她会通话到十点过,在室友近要休息前洗好澡回房。
她并没有别人口中的那么骄纵,言行总是谨慎而小心,又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显得很好相处,也很……乖巧。
“总之你们不要再问啦,她真的很好,而且练琴的时候也很认真,就连导师也夸她有天赋,她比你们都勤奋多了。”
*
夜里八点,室友练琴回去,宿舍的灯开着,她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
说话声和情绪不加掩饰,言语中带着笑,似乎在和很亲密的人说话。
室友侧耳细听,随后才看到阳台中站着的瞿新姜。她保持着安静,好奇地睨去一眼。
瞿新姜听见开门声,察觉室友回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那你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会把时间腾出来陪你。”
挂了电话,瞿新姜回过头,冲室友笑了笑。
室友用外语和她交流,问:“你今天回来得真早。”
瞿新姜的外语谈不上太好,但在交流上没什么障碍,“嗯,回来打电话。”
室友自知她们不是那么熟稔,没有接着问,小声抱怨:“琴房的锁有点问题,关上后会打不开,得反复尝试,才能出去。”
瞿新姜一愣,“你们被锁在里面了?”
室友摇头,“差一点,本来以为打不开了,又尝试了几次,终于打开了门。”
瞿新姜点头,对门的事浑不在意,心思全放在了刚才的那通电话上。
另一位室友跟着也回来了,耸了一下肩,“他们说维修部今天明天都要休息,让我们换个琴房。”
瞿新姜还是神思不属的,“那就换个琴房吧。”
“可我们这段时间预定的只有那个琴房,比赛就要开始了,这时候别的琴房可能都空不下来。”
说起来,这个比赛是以某位音乐家命名的一场公开赛,但比赛的影响力并不是那么大。
汉馥利彻本专业的学生几乎都投递了报名的音频,只是收到邀请的学生并不多,瞿新姜是其中一个。
两个室友还在小声抱怨,问了一圈,校内其他的钢琴房果然都被预定了,除了一些比较刁钻的时间点外,近乎没有空闲。最后两人决定,明天再去试试,如果打不开门,就去租校外的琴房。
其中一人问:“你呢?”
瞿新姜回过神,“明天看看,如果打不开门,我也去校外。”
室友们达成一致,陆续洗了澡,回房休息去了。
傅泊冬是次日傍晚到D国的,下飞机后就到了汉馥利彻,顶着时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时候的D国在下雪,傅泊冬披着大衣,里边却是反季的衣服,她没有去酒店换上秋冬的衣裤,就这么过来了。
瞿新姜还是去了琴房,她走到楼下时收到了室友的信息,才想起琴房门坏了的事。
可人都走到这了,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万一门锁就好了呢。
她尝试了几次,还真的打开了琴房的门,打开了却不敢关上,就只能虚虚地掩着,省得要出去时叫天天不灵。
进了琴房,她给室友打了电话,“琴房的门开了。”
室友在电话那边问:“修好了?”
瞿新姜坐在琴凳上,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我试了几次才打开的。”
“我们不回去了,你进去后记得别把门关得太死,否则很有可能打不开。”
瞿新姜摸着琴键答应。
她练琴的时候,傅泊冬来了电话,手机在远处响起,铃响的那一瞬,她的心绪被搅得一通乱,一下就把琴键按错了,一个错误的音陡然蹿了出来。
瞿新姜心怦怦直跳,她和傅泊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她忙于学业,傅泊冬忙于工作,每天只能像是养了只手机宠物一样,借由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和传达的画面聊以慰藉。
手机亮着,号码的备注不是傅泊冬的名字,而是短短的“小凉”。
瞿新姜格外喜欢傅泊冬的小名,好像只要她叫了傅泊冬这个名字,她就能比傅泊冬年长。
虽然傅泊冬不买账,还会在通话中勒令她……玩弄自己,一边用带笑的语气问:“叫我什么,还这么叫吗。”
瞿新姜又叫了一次。
傅泊冬固有的冷淡语气因为沾了欲而显得含糊又潮黏,“我想立刻就飞过去。”
“飞过来干什么?”
“把你的嘴堵起来。”
“堵呗。”瞿新姜仗着两人之间隔着个大洋,无所畏惧。
“真的吗,让你就算到了,也哼不出声。”
瞿新姜败北,她真的很容易受傅泊冬摆布,身体总是不由自主,分外诚实。
所以在琴房里接通电话的时候,瞿新姜不免想到这两个月里的那些视频和通话,以及她仅是听见傅泊冬的寻常闲谈,也得竭力掩饰起来的情不自已。
她轻声问:“你到D国了?”
手机里传来风声。
瞿新姜能想到,风里可能裹挟着雪,一瞬间,异国的距离似乎被无限压缩,她和傅泊冬近在咫尺。
“嗯,我到汉馥利彻了,你在宿舍吗。”
瞿新姜回头朝掩着的门望去,“在琴房。”
“把位置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瞿新姜小声嘀咕,“你找得到吗。”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傅泊冬带着笑。
在宿舍里通话时,瞿新姜习惯压着声音,这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她下意识压着声说:“我才没有,你还没有来过汉馥利彻吧,不然我出去接你。”
“你等着就好了。”傅泊冬说。
瞿新姜犹犹豫豫地发了定位,又打字发了具体楼层和房号,省得傅泊冬敲错了门。
门是掩着的,隐约能看到外边的一线走道,如果有人经过,她一眼就能看到。
汉馥利彻很大,如果不是开车,从校门走到这里,怕是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瞿新姜无心弹琴,直勾勾盯着虚掩的门,手里捏着手机。过了一会,她干脆走到窗边看,有一点不好的事,这幢楼有一个正门两个侧门,如果傅泊冬是从侧门进来的,在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隔着纱帘,瞿新姜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过了一阵,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是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响,走道空旷,脚步声分外清脆。
听见这声音时,瞿新姜还是有所准备的,会料想来的人或许就是傅泊冬,可当傅泊冬开口,她还是被惊着了。
“回头。”
瞿新姜猛地转身,只见傅泊冬推门进来,突然而不贸然地闯进她的眼底。
外面下着雪,傅泊冬的头发是潮的,长发未扎全,颊边有两缕湿淋淋地卷着。外衣一看就是临时披上的,底下还穿着短的西装裙,踝骨冻得泛红。
瞿新姜怔怔看她,“明知道D国是冬季,你偏穿成这样过来。”
傅泊冬反手关上了门,“开完会就赶飞机去了,来不及。”
理由很充分,瞿新姜无法指摘,在看见门被关上的时候,微微瞪起了眼。
“怎么了?”傅泊冬走了过去,幸好楼里供暖,她长舒了一口气,把外套脱了。
瞿新姜闷声不语,半晌才支吾:“门坏了,一会可能会出不去。”
傅泊冬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全然不想理会那扇门是好是坏,反倒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眉心微微皱着,“我都到这了,你还看门。”
瞿新姜眼睫微颤,斜向一边的目光缓缓转正,一动不动地看向傅泊冬。
她退一步坐在了飘窗上,身前人走得太近了,她屈着的膝近乎要碰着傅泊冬的外衣。
“出不去正好。”傅泊冬本来想碰瞿新姜的脸,手已经抬起了,思及五指还沾着寒意,干脆将双臂撑在了飘窗上,慢腾腾往前一倾。
傅泊冬微凉的脸靠了过来,紧贴上瞿新姜的侧颊。
“飞了十二个小时,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