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冬还在接着电话,“嗯,打碎的玉按价还回去了吗。”
“其他的不用理会,傅文启不敢再纠缠了,最后一个消息放出去后,会有人来查他。”
有条不紊的,和滑雪馆里笨拙的模样判若两人。
瞿新姜双手按在车窗上,车里开着暖气,所以车窗并不冷。她很仔细地四处扫视,企图猜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傅泊冬打完了电话,这才松下了紧绷的心神,“是温泉山庄,看出来了吗。”
瞿新姜回过头,眼是亮黑的。
傅泊冬突然觉得很静谧,好像光在车上坐着就很舒坦,她又想亲瞿新姜了,这一次想亲瞿新姜的眼睛。
下车后,山庄的主人亲自过来接待,摆了满桌的好菜,还唯恐招待不周。
山庄主人穿着一身中山装,看出来是会认真拾掇自己的人,浑身满是书卷气。他有点好奇瞿新姜的身份,于是多看了几眼。
瞿新姜不太自在,一直垂着眼,她有时候会分不清投来目光是善意还是恶劣。
主人笑说:“我妹妹最近参加了一个节目,录制的时候我去探过一次班,好像见过这位小姐。”
瞿新姜错愕地望了过去,“请问您的妹妹是?”
主人神色中透露着骄傲,显然颇为自豪,“孟紫苓。”
没想到还是个熟悉的名字,就连傅泊冬也不由得侧目,“是姜姜第二轮的同台搭档。”
那位主人恍然大悟,“难怪眼熟,原来真的见过。”
他一顿,又很温和地说:“那天我在现场,舞美很不错,台上的人也很好看,两人的配合很有默契,所以印象很深。”
瞿新姜略显局促地垂下眼。
山庄的主人又很客气地说:“我妹妹很小就在学音乐,年纪大概比你大上一些,她赢你是以大欺小了。”
瞿新姜很容易就被安抚住了,她下意识朝傅泊冬看去。
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下,“姜姜也很早就在学,只是中间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是因为耽搁什么,瞿新姜很明白。她觉得傅泊冬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的肯定,像是一种变相的……服软示弱。
心底平静的春水被翻来覆去地倒腾,被掀成海浪,在胸口下起伏不定。
瞿新姜很紧地抿起了唇,像是衔住了粉嫩的花瓣。
被掀翻的是心潮,动的,是心啊。
完了。
饭后,山庄的主人带着客人四处参观,还解释了山庄内格局的灵感来源,造景的参考,以及山石上是哪位大家的题字。
参观得差不多了,主人才让服务员带着瞿新姜和傅泊冬去温泉池。
泡的是私池,所以只有瞿新姜和傅泊冬两个人。
瞿新姜来又想到了许多,以至于不大好意思看傅泊冬,很容易联想到别的场景。
细算天数,傅泊冬有一段时间没有找她帮忙,原先病着的人就跟痊愈了一样,她却不舒服起来了。
所有的不舒服,根源于她变化的心态。
隔着隔板,没有被遮掩的水声异常清晰。
瞿新姜垂着眼,不自在地把头发扎了起来,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叠起来放在了架子上。
隔板的那一边,傅泊冬还在简单冲洗,也不知道是撞到什么,水声里夹杂着很轻的闷哼。
可能真的是哪里摔疼了,瞿新姜想。
于是她搭着隔板的边沿,迫切地想要看一眼,她想,她只是担心傅泊冬身上摔出问题了。
在找到了这么个正当的理由后,她五根略显细得荏弱的手指很轻地撘着隔板,朝邻间探去了一眼。
私人的淋浴更衣室不会有外人进来,傅泊冬的门只是掩着,半掩的门仿佛给足了暗示。
瞿新姜觉得,傅泊冬是故意的。
朦胧的水汽中,隔壁一只被熏得洇粉的手搭了过来。
傅泊冬侧过身,在花洒下一动不动,然后她看见瞿新姜飞快地投过来一眼。
水雾中,傅泊冬的背很白,骨肉匀称,因为在冲澡,身上没有衣物做遮拦。
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瞿新姜就收敛了目光,手也飞快地收回。
就这么一眼,她已经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对傅泊冬越线的想法。
可就在她退怯的时候,一双温热湿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傅泊冬擒着她的腕骨,很笃定地说:“你看我。”
瞿新姜另一只手也撘上了隔板,像是想借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一样。她抿着唇,眼梢沾了桃色,收手的力度不是那么果断。
可是傅泊冬多用了点儿力气,把她从隔板的那一边拽了过来。
瞿新姜猝不及防地撞入水汽中,仓皇中绯色上脸,不知所措地抬臂掩在身前。
傅泊冬裸裎以对,膝盖和手肘上各有一处淤青,她并不消瘦,身前甚至饱满盈滑。
“为什么看我?”
瞿新姜被圈着手腕,五指软绵绵地垂着,陡然闭起了眼,合上的眼帘下,眼睫还是不由得抖了几下。
水还开着,有点像那一天,她被傅泊冬拉进了浴室,傅泊冬像是想做点什么,却戛然而止。
于是她心跳得飞快,因为闭起了眼睛,格外地留意水声里那些微弱的动静。
傅泊冬好像扯下了什么东西,布料在空中浮荡出声。
然后瞿新姜掩在身前的手臂被按了下去,并不是那么柔软的布料贴在了她的身前。
傅泊冬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她有足够的耐心,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瞿新姜偷看她了,她隐约捕捉到了什么讯号,所以必须将之留住。
浴巾就这么贴着,本来不该挂得住,可是傅泊冬靠了过去,压到了瞿新姜的身前。
于是那一块浴巾,成了两人共同的遮挡物,边角湿了水后沉甸甸地往下坠,只有压严实了,才不会从两人中间掉落。
“为什么偷看我。”傅泊冬放慢的声音,像是被水汽浸润,也变得潮湿稠黏。
瞿新姜睁开眼,不知要从何解释,如果她说她只是想看看傅泊冬是不是摔伤了,傅泊冬会信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自己也不信。
瞿新姜抿着唇,身前被贴得很紧,气息也略微阻滞。
被盯得无处遁逃,她紧抿的唇不得已松开,企图狡辩,“你在滑雪馆里不是摔了吗,我只是想看一眼,怕你哪儿磕青了。”
“真的吗。”傅泊冬问。
瞿新姜嗯了一声。
“你都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傅泊冬又说。
过了一阵,瞿新姜才抬起眼,游离不定地迎上傅泊冬的目光。
傅泊冬盘起的头发已经湿了,颊边的两绺湿淋淋地贴着脸,眼还是微微弯着的,像是在故意逗弄。
瞿新姜忍不住又合上眼,装作浑不在意地吞咽了一下,可脖颈随之一动的幅度却掩饰不下。
“你别这样看我啊。”她不值一提的抵抗力,是真的要被消磨得一点不剩了。
“那我不看你了?”傅泊冬说得很慢,就是在刻意消磨。
两人之间的浴巾摇摇欲坠,皮肤俱被水汽熏得泛红。
瞿新姜猛地睁眼,看得直勾勾的,她的眼线没有糊,画得还挺翘的,像个细弯钩。
傅泊冬笑了,看了她好一会,“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把你拉进浴室。”
“嗯?”
傅泊冬松开了瞿新姜的手腕,含糊得像是还在试探,“那次,总觉得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瞿新姜心砰砰狂跳,她觉得自己好像早就猜到了。
可傅泊冬没有立即回答,久到让她觉得自己猜错了。
“你说啊。”瞿新姜别扭地挤出声催促。
良久,傅泊冬水雾下的眼翕动了一下,“想亲你,可我担心你会不喜欢。”
她微微一顿,捻了捻浴巾的边角,果然而又谨慎,“也担心……你接受不了我喜欢你这件事。”
傅泊冬终于说出口,她敢这么说,是因为能够确认,瞿新姜至少也是有一点心动的。
她察觉到了瞿新姜无意透露的讯息,就得抓住,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