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扩散(1 / 2)

有了尊者大法力加持, 度化开解自然是毫不费力。不过片刻功夫,堤坝之上已经是硝烟散尽、一片沉寂,只有晨风呼啸而过。

于是王治笑容满面, 立刻击掌出声, 示意惠玄大师登场讲话,稍稍安抚被诱骗来的无辜信众——瓦官寺在建康内外都久享盛名, 邀请寺中高人随行,正好可以借助传统威望, 充当衡阳王府与土著百姓之间的缓冲。

这一用意虽未明言,但惠玄大师自己也一清二楚, 本来是琢磨着衡阳王府现今权势煊赫, 稍作配合只当提前下注;但现在腥风扑面而来, 惠玄打着寒战哆嗦上前,扫一眼堤坝上已经完全无法辨认的肉块,只觉得冰冷凉气从头到脚, 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竟是想不起一句妙语纶音。他绞尽脑汁反复思虑,才结结巴巴的蹦出了预备好的词句来……

虽然句不成章,但加特林尊者法力广大深远无边,四周被蛊惑的百姓立时就是感动,心服口服, 乃至痛哭流涕。大概再也不会与什么巫蛊有所牵连。

有此成功先例, 王治接下来的工作就简便得多了。他们按着拟定的名单, 一一拜访数日以来较为活跃的诸多“原始宗教团体”, 再以对方的态度采取不同方案。罪行不重的还能坦白从宽;如若负隅顽抗, 那便烦请团伙首脑立即动身, 亲自与他们的尊神细细商议, 领会衡阳王指示的精神……

——横竖西门豹老前辈已经进了棺材,怎么也不可能跳出来索要版权费用了。

如此快刀乱麻雷厉风行,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来回奔波,马上加特林尊者尚未施展几次法力,名单已经勾掉大半。王治眼见着太阳渐渐偏西,终于挥手招呼,示意众人回转马头,先回城中歇息。

在行将进入城门的时候,王治仰望城门,忽的转过头来,对着脸色灰白的惠玄微微一笑,在马背上合掌躬身为礼:

“今日往来驱驰,实在辛苦;大师能助此一臂之力,王府上下,无不感激。”

惠玄赶忙还礼,只说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再说自己一路随行并无寸功,不过是稍尽绵薄之力云云。王治笑意不改,却是话锋一转,说衡阳王殿下也深感瓦官寺鼎力相助的情谊,因此预备着得空就到寺中拜谒。

听到这话,惠玄登时心下大喜——衡阳王登门拜访,那就等于朝廷主动释放了善意;瓦官寺能与权贵紧密勾连,自己今日这番辛苦,也不算白费……

他腹中筹谋许久,还未开口表达殷勤感激之意,就听王属官语带疑问,又悠悠开了口:

“……不过么,殿下许久未曾踏足寺观,难免有些礼仪上的困惑,这就要请大师多多指点了。”

惠玄猝不及防,不觉大为诧异:南北朝上下崇信玄法,做法事入寺庙那是司空见惯的。再说衡阳王自小是在宫里长大,大小场面见也不知道见了多少,怎么就能“困惑”?他思虑再三,小心合掌,说方外之地当然不会计较什么俗礼,不过不知殿下又有什么困惑?

王治浅浅一笑,目光却扫到了惠玄脸上。

“——是这样。”他曼声道:“我们殿下礼仪粗疏,所以不太明白:他入寺以后,若是见到了种种神像,那时应不应该下拜?”

语气如此轻描淡写,王治微微低头,炯炯发亮的目光却是一瞬也不瞬的落在了惠玄大师的面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位高人面上每一寸神色。虽然一下午奔波劳碌,...

惠玄大师身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到现在已经是无汗可流。但被这样似乎无意的目光随便一扫,他仍然是瞬间瞳孔收缩,额头又有了亮晶晶的东西。

如此对视片刻以后,惠玄大师终于在马背上缓缓躬身,合起了双掌。

“现在佛不拜过去佛。”大师宝相庄严,语气郑重,仿佛在宣示无上纶音:“这才是礼制。”

·

在王治领人扫灭巫蛊邪术的当口,建康城中的鼠疫局势也逐渐有了变化。在不计代价的隔离消杀清洗之后,鼠疫的传播途径基本已被切断,于是新增确诊迅速减少,死亡率也逐渐降低;外加第一批康复的病人逐次出院,城中上下的气氛都有所放松,不再是前几日风声鹤唳的光景了。

城中局势已经渐渐现出了曙光,顾问组也能稍稍抽出精力,关注鼠疫杆菌在建康城之外的蔓延状况了。就瘟疫发作以来的数据分析,这一次来势凶猛的病菌新变种应该是南北两军交战的产物——北军南征时携带了自草原诞生的病原体,与南方本土的病菌彼此杂交混合,再于长江两岸同时爆发。其中建康是南北往来的要津,所以被荼毒得尤为厉害。

既然是这么一个爆发流程,那么需要重点关注的也就是几个军事要镇。这几日顾问组日常以无人机巡视长江两岸,并没有发现什么瘟疫大规模扩散的迹象,似乎他们的防疫措施尚且及时,这种病菌还没来得及广泛传播。局势还算可控。

当然,可控局势中也隐藏着不安分的因素——十几日前,为了瓦解南朝各地的联军,顾问组曾经绑架了兖州刺史赵恒,威逼他发信联络各州反叛的诸侯,齐聚兖州商量联盟的“大事”,并打算在聚会上擒贼擒王,将叛军首脑一网打尽。没料到计划刚刚执行,鼠疫已经爆发,顾问组只能指示赵恒再次发信,通告各位诸侯暂缓行程,“下次一定”。

本来以瘟疫为由推迟集会极为正当,但顾问组千算万算,却唯独忽略了赵恒赵刺史的前科——这位诸侯特立独行,对联军的前景本就迟疑不决,之前已经以多种借口反复的推拒合作,现在态度刚刚有所回转,各地刺史正在兴奋之时,紧接着却又来一封“下次一定”……

——一个鸽子精的“下次一定”,那往往激发的可不是谅解,而近乎火上浇油的狂怒。

总的来说,这封信被快马送出以后,顾问组收到的情报,是各州诸侯丝毫没有暂停观望的迹象,反而是在加紧调拨军队收集粮草,甚至往来之间兵锋直指兖州,俨然是要在结盟反叛之前,先到兖州与陈年老鸽一算旧账。

疫情期间居然还组织人员大规模流动,那直接就是打着手电筒往茅坑里钻。顾问组自然头皮发麻精神紧绷,但偏偏碍于局势不能痛下狠手,只有想方设法以和平手段暂时牵制各州刺史。这份差事并不轻松,因而顾问组们心下腹诽,几乎将鸽子精喷了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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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各地诸侯预谋的聚集,还只是防疫局势的隐忧。那么随着南北两岸疫情状况的迅速缓解,以往被压制的种种矛盾随之复苏,大量意外事故也在迅速萌芽,乃至于完全超出了穿越者的控制。

...

二十七日中午,沐晨与顾问商议了疫情后经济恢复与农耕布置的诸多事务,正打算邀请诸位留下来吃个午餐,忽的就听到手机嘀嘀声响,迅速就蹦出了向亮的脸。

按照之前的规章,向亮张瑶等驻守北军负责防疫,考虑到临时基站的负荷,除每日定时的视频汇报之外,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接通沐晨的手机。现下铃声响起,在场众人脸色自然都是一变。沐晨尚未发问,屏幕中向亮神色凝重,一开口就抛出了炸弹:

“我们接到通报,说是有几个太监乘马逃离了隔离营。”他语速飞快:“收到消息后张瑶立刻检查了环境样本,发现这些太监中已经有人感染了鼠疫!”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悚,在场众人立刻就从座位上起立,神色之间都有了惊骇。沐晨下意识抓起手机,声音都变了:

“人呢?”

“没抓住。”向亮摇头:“接到通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出逃了半个多时辰,实在是赶不上了。我们申请了无人机巡视,但一人一马目标实在太小,恐怕……”

不用恐怕了,沐晨只觉得喉咙嘶哑,心中却像是灌入了冰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左近的王治伸手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却沉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