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如此郑重,沐晨自然也投桃报李。他收下礼物以后便开口答谢北朝皇帝,而后举起杯盏示意众人皆饮,顺便又说了一堆祝酒词。
——穿越以来将近一月,这还是沐晨第一次主持这么正式的场合。因此顾问组特意给他做了培训,还专门拟写了发言的大纲,编成纸条塞进他的宽袍大袖,方便随时查看。但今天气氛融洽,沐晨心态舒缓表现极佳,居然全程没有偷看小抄,甚至还按着自己常年累月听新闻的串词,临场发挥了几句。
新闻上的发言都是字斟句酌,虽然遣词造句有些奇怪,但说起来也是得体大方。于是南北两方面带笑意,听着沐晨展望未来描述愿景,回忆两方一衣带水的友谊——
听到此处,坐在下首的王治突然咳嗽,看起来像是被口水呛住。他强自压抑片刻,才终于伸手扯了扯左侧贝言的衣袖,低声询问:
“你们——你们是不是帮沐先生改过稿子?”
贝言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就是用的原稿——怎么?”
“原稿?”王治悄声苦笑:“那就是他自己发挥的——我的天呐……你知道一衣带水是什么典故么?”
贝言更迷惑了。他仔细一想,只觉得这词新闻上是极为常见,但无论如何想不出什么典故来。王治也不卖关子,抖抖衣袖遮住嘴唇,用气声就开始科普:
“一衣带水出自南史,隋文帝意欲讨灭南陈,一统天下,对大臣们说‘我为百姓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我是百姓的父母,怎么能因为一条衣带那么宽的长江水,就不去拯救受苦受难的南陈百姓呢?在现在这个场合用这个东西——我的妈……”
贝言目瞪口呆,完全明白了王治心中的抓狂——幸好这是架空历史没有这个典故,否则北朝使者估计当场就要暴走,立刻会搞出重大外交事故。当然,从另一方面想,等到他日南北一统,沐晨的这番发言搞不好也会被记入史册,成为新的成语典故……
一念及此,贝言忽地皱了皱眉。他迟疑片刻,终于开口询问:
“可是,可...
是——这一衣带水,不是经常用来形容日——”
王治猛地咳嗽了一声,强行打断了贝言的“可是”。
“知道你还说!”王治声色俱厉:“还不快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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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主宾双方共同的无知,所以沐晨充满高能的跳狼发言大获成功,还得到了北朝使臣真挚的感激。于是堂内气氛融融,彼此举杯欢饮。如此酒过数巡,元安便捧杯上前祈求恩典,说自己带了几箱给齐王世子的衣物书信,不知可否转交?
穿越者团队到现在都恪守传统,对俘虏并无苛待,也允许与亲眷往来。因而沐晨立即允准,一面派人去传来男主高铎,另一面让侍卫检查一下带来的衣物。
元安此次出使是齐王大力促成,故而在探视世子上很是用心,大半的行李都用来装齐王妃交代的东西,现下一一举出查检,几乎要摆遍了半个大堂。齐王妃拳拳慈母之心,给儿子预备得无不周全。沐晨放眼望去,看到桌上琳琅满目,都是什么衣物、被褥、药丸,他目光一一扫过,忽地眼神一凝,盯住了长桌边的一个小小香囊。
沐晨仔细看了数眼,终于开颜微笑,伸手一指:“元卿,那又是什么?”
元安抬头一瞥,心下不由暗暗叫苦:他有意将这香囊放在角落,就是想避过他人注意,没想到衡阳王如此敏锐,一眼就给盯了出来!
他思虑片刻,只能咬牙插手解释:“禀殿下,那是给世子的香囊。都说南方蚊虫众多,所以特意配了香料给世子驱虫……”
沐晨不动声色,心下却几乎要憋不出笑意——哪怕他对绣工一窍不通,随意一望都能看出这香囊是如何的粗糙歪斜、做工低劣。齐王妃当然不会拿这种破烂玩意给宝贝儿子,而元安话语又如此含糊,那简直就是在悍然跳狼……
沐晨嘴角微微一翘,语气柔和:“孤瞧着这东西倒挺别致的。元卿能否拿近一点?”
此语一出,元安脸上明显一僵。沐晨冷眼旁观,心下越发有数。看来系统提示中那位暗恋男主高铎的北朝郡主确实是颇有权势,也不知暗地用了什么手腕。居然能让使节都如此为难。
——这么一想的话,那系统开一个火葬场主角光环,似乎也算合情合理。毕竟从正常操作看,一般人确实很难在这种狠角手下过招……
想到此处,沐晨心里不由又是一哼。他从坐榻上直起身来,看向了元安恭谨捧上的香袋。这香袋清新馥郁,用料极为华贵,只可惜绣工一塌糊涂,完全糟蹋了这样的材料……
一念未毕。沐晨耳边忽然滴滴一声,响起了系统的特制提示音。
这是火葬场主角光环生效的特殊警告,标志着已经有绿茶白莲花在暗地陷害主角,只不过邪恶居心被系统回击,反而自食其果……
沐晨心下一凛,下意识仰头远离香囊。但他随后深深吸气,除了多喝几杯有那么一丁点酒意以外,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不是吧,这玩意儿还会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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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基国,机密时间,机密地点,机密设施——
——现在没有什么设施了。狭小的地下空间已经被浓烟与毒气全部覆盖,在四处翻飞的灰烬与火星中,只有防火警报在嘶声竭力的拼命嘶吼,拉响了令人心惊胆寒的尖鸣。
这种鸣叫震耳欲聋,甚至都遮掩住了烟雾中同样恐慌而惨烈的喊叫,无数人...
影在灰尘中穿梭、扑打、咳嗽,像是鼹鼠一样死命挣扎扭动,努力要逃出这即将被火焰化为炼狱的地下囚笼。但数十万份文件焚烧的烟雾实在过于浓厚,纵使这里有无数的情报精英,他们也只能在含硫毒气中呛咳流泪,乃至于拼命呕吐——
当然,就是在这样毫无秩序的一片混乱中,官阶的高低还是能起到作用的。在烟雾中很快就有人摸到了防毒面罩,然后两个大汉将面罩扣在了情报局局长的脸上,拖着这位最高领导往紧急出口逃窜。
不过这种奔逃并不太顺利。一方面是情报局长两百斤的体重实在过于骇人。另一面则是局长配合的意愿极低。他甚至不时扑腾手臂,伸长了脖子望着楼道中翻飞而出的片片白纸,声音凄厉:
“情报——这是最顶级的机密情报!我们还没有分析——”
“没有用了,局长先生!”拖着他的特工气喘吁吁,咳嗽着劝告:“这种火势下面,什么情报都保不住的!谁能想到有这么一场火……”
听到这句安慰,局长的叫声反而愈发惨厉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要软软瘫倒在地上。两位特工手腕剧痛,拼力才拉住了这位上司。
——是啊,谁又能想到,局长大人只不过是泼了那个泄露年度报告的渎职蠢货一杯咖啡,怎么防水性能极佳的特制电脑就会突然短路,然后爆炸成一团烈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