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家的婚事, 肯定会成。
原本徐家就决定订婚,现在得知女方还救过徐青明,对徐青明有大恩, 更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不仅不会改变, 还会加重聘礼, 表现得更加重视。
施玉浓倒是不肯, 但她的一句不肯, 并不能打消徐家的念头。徐太太接下来会经常上门, 约施玉浓, 赔罪, 道歉, 讨好,务必消除她心中的隔阂, 让她点头答应婚事。
如果施玉浓的决心特别坚定,婚事倒不一定能成, 但这条战线会拉得很长。
长到阮菁菁一定会误会,误会徐青明对姐姐喜欢得不得了, 姐姐是板上钉钉的徐家少奶奶。
“她会开口吗?”灰总十分好奇,“会在什么时机开口?”
已知, 阮菁菁心里喜欢徐青明。
又知,阮菁菁脸皮薄,不太好意思说出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受到多大程度的刺激,累积多少程度的煎熬,才会冲破脸皮薄、不好意思、愧疚和自责的心, 忍不住跟姐姐开口?
“谁知道。”韶音没有去揣摩小姑娘的心思。
她已经想好了, 只要小姑娘开口, 她立刻就将徐青明放开,送到她手里。大大方方的,毫不犹豫的,一定做足好姐姐的姿态。
灰总从她的态度当中,隐隐察觉到了不太明显,但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邪恶。一时间,不知怎么,竟也暗暗兴奋起来。
接下来,韶音没有出房间,一直在翻看“于佩音”的作品。
“于佩音”大学念的是美术系,主攻的是油画。
在她的童年、少年时期,因为过于压抑的生活环境,给她造成了比较阴暗、压抑的心理。每次上交的美术作业,都是色彩疯狂、线条夸张、怪诞扭曲的作品,让成年人看了,都不禁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一身。
她的美术老师夸赞过她,说她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鼓励她创作。这也是“于佩音”阴暗压抑的世界里,唯一一线光亮。
她没有放弃过绘画,积攒下来的钱都买了画纸和素描笔,有空就抱着本子和笔,跑去空荡荡的山野里,或者寂静的河边上,疯狂画画。
画画能带给她发泄的快.感,让她短暂地忘却现实的冰冷,沉浸在只有快活的世界里。
可惜的是,她早期的很多画作,被那个男人一次喝醉酒后撕了,扬得漫天都是,落进积水的院子里,一片也没留下。
现在堆在房间里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她早期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她搬来阮家后,慢慢放开戒备,一张一张积攒下来的。
可以看得出,她在搬来阮家后,生活状况好了很多。因为在她的画作上,多了一些鲜亮的色彩,线条和笔触也不再那么夸张、扭曲、疯狂,隐藏在那些张扬线条的背后,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希冀。
她渴望妈妈再爱她一点,渴望自己早点长大,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只是,在徐青明出现后,画作里的希冀再次消失了,少少的几张充满对爱情希冀的画作之后,是更加疯狂、扭曲、肆意、发泄的内容。
徐青明带给她的痛,比任何人都多。
“她应该成为一名知名画家。”翻看完最后一张画,韶音轻轻说道。
如果她不喜欢画画,不会坚持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舍不得买衣服、鞋子,而去买画纸和笔。
如果她没有画画的天分,更不会画出这么精彩的画。
剧本里通篇没有提起,她原本有什么梦想,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全都在描述,她如何觊觎着徐青明,如何费尽心思想要得到他,如何疯狂和恶毒,又是如何恶有恶报的。
但韶音想,假如徐青明没有出现呢?
或者,假如她没有被徐青明占据全部心神呢?她这个人,会想要做什么?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 nbsp;“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韶音暂时放下思索,起身去开门。
“妈。”她打开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敲门的是施玉浓。她美丽的脸上,透着憔悴,以及掩饰不住的痛苦。
眼睛是红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嘴唇是干燥的,应该是哭得太多,有些脱水。
“音音。”进了门,施玉浓嘴唇颤抖着,叫她的名字。
韶音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怎么不喝水?嘴唇都干了。”
施玉浓接过,水温正好,舒服的温度透过水杯传来,温暖了她微冷的手心。
这让她心里更难过了:“音音,对不起。”
她声音颤抖,带着破碎的音调:“妈妈,没注意到你受了伤,对不起。”
那天,事故发生后,她和老公先检查了阮菁菁有没有受伤,然后徐青明跑过来,他们又问徐青明有没有受伤。四个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谁都没有想起来,站在另一辆车边的于佩音。
后来,施玉浓看见了她,见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就以为她也没事,叫了车子来接,去医院处理擦伤等。
谁知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嗯。”韶音垂下眼睛。
她没有说什么“没关系,不怪你”,也没有说“都过去了”,更没有责怪她不关心她。
但这让施玉浓更难过了,眼泪喷涌而出,将水杯放在一旁,紧紧抱住了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怎么能忽视她?就因为她听话吗?因为这些年来,她在身边,一直懂事安静,不吵不闹吗?
她怎么能因为孩子不闹,就不关心她?
施玉浓整个人快要被愧疚淹没,她心里清楚,她到底为什么忽视这个孩子,因此更加愧疚,哭得毫无形象,声音里满是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