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希望好友能从这桩婚事中解脱,便是不和那部曲在一起,也不该是满丞。
提到与满家的亲事,裘郁也忘了方才的震惊。显然,对于满丞的污遭行径,她并非没有耳闻:“那又如何,总是要嫁的。”
“你若不想,那便不嫁。”
“我们这等出身的女子,当真由得了自己?”
“不试试怎么知道?实在不行,去求你阿母,去求连皇后,亦或你自己拿定主意……”
“与满氏结亲就是姨母的意思。”裘郁苦笑,“世家好比一座大山,我们这些人就是生长在上面的灵芝仙草,吸取着这座山的养分长大,不用受风吹雨打,亦无需为生计奔波……而今也到了反哺的时候——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姜佛桑当然清楚,她就是太清楚了,才不忍看好友为家族作殉:“若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嫁入满氏后,生活很是不幸……”
裘郁并没有笑她痴人说梦,只是这个梦也激不起她任何情绪。
“家族兴旺自有男儿担当,我们这些女儿,唯一的作用不就是成为家族结交强援的纽带,顺带延续世家血脉吗?这是我们的宿命,幸与不幸有什么要紧。”
曾经的姜佛桑也是如此这般画地为牢。
如今她已然醒了,裘郁却还深陷其中。
“宜芳,你再想……”
“好了徽光。”裘郁打断她的话,“你就说吧,答不答应。”
姜佛桑看了她许久,最终无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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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郁近来被家人盯得紧,约定好过几日把人送去姜府,便匆匆走了。
姜佛桑难得出来一趟,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四处走走,散散心。
无相寺虽不如永宁寺来得宏阔,景色却是别具一格,山间穿行,常看常新。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凉亭。
“女郎,咱们去歇歇脚?”
“也好。”
凉亭建在一块巨大的“探头石”上,颇有凌云之势,身处其中,视线开阔许多。
“女郎你看。”菖蒲指着下面,“有人在此雅集。”
凉亭下方不远处是一条曲折绵长的溪流,溪流两岸绿草如茵,铺设着几案茵席,褒衣博带的文士各跽其位,或饮酒赋诗,或抚琴下棋。
姜佛桑侧耳倾听,奈何此亭虽占了地利优势,到底还有空间阻隔,在琴声遮盖之下,并听不真切。
俄尔琴声停,有一文士站起,高举酒樽,慷慨陈词罢,酒水尽覆于地。
其余十数位文士纷纷照做。
就见一群男人将酒具齐掷,突然大放悲声,向着故土方向掩面痛哭。
哭罢,又聚在一处,开始高声阔谈。谈如何收复故土、如何北伐中原。
姜佛桑:“……”
菖蒲见她神情有异,问:“女郎不感动么?”
以酒相祭,思归之情、思归之意,确实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清谈未必误国,却也难以兴邦。与其坐而论道,不若起而行。”
菖蒲还在试图理解其中意思,抚掌声忽自身后响起。
转身,就见凉亭外的山阶上同样立着主仆二人。
站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者,不是裴迤又是谁?
裴迤常来此地,不料今日却被人占了先,更没料到捷足先登的会是近来京陵的风云人物。
姜佛桑早已调整好心绪,如常见礼后便欲离开,将地方让与他。
错身之际,裴迤忽而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