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包子敷衍地捏了一下,啧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池敬遥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失笑。
他目光落在裴野身上,挑了个看着结实的地方,伸手捏了一下。
“你干什么?”裴野险些跳起来,整个人像个要炸毛的猴子似的。
“我……”池敬遥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忙道:“我就是捏一下看看结实不结实。”
少年说着在自己身上捏了一下,笑道:“怎么差别这么大?”
裴野有点无奈,沉声警告道:“我是行伍之人,又比你大,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哦……”池敬遥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朝下一扫,开口道:“哇,二哥你真的……”
“老老实实洗澡!”裴野伸手在少年眼睛一蒙,警告道:“再瞎看把你扔进桶里。”
池敬遥有些不满地道:“这有啥不能看的,你以前也看我啊。”
“我什么时候看过你?”裴野忙道。
在此事上,他其实并不心虚。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池敬遥的心意之后,他连少年的手都不会主动拉,更别提别的事情了。
但池敬遥说的显然不是这段时间的事情,而是从前。
所以这话他其实无从反驳,只是下意识觉得有点懊恼,带着一种有理说不清,也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无奈感。
尤其这个时候,隔壁杨跃那小子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似乎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这让裴野心情更复杂了几分,恨不得将少年的嘴堵上,免得他再胡言乱语。
“我洗好了。”裴野在池敬遥做出更胡闹的举动前,果断冲了冲水,拿布巾草草一擦,便穿上衣服出去了。
“你看什么呢?”阮包子舀着一瓢水往杨跃身上一泼,问道。
“我看裴将军呢……”杨跃心不在焉地道。
“看了也白看,你能比得上人家吗?”阮包子道。
“我为什么要跟他比?我能比得过你就行了。”杨跃说着伸手在阮包子身上一捏,而后一溜小跑去穿好衣服也出去了。
外头太阳正好。
池敬遥洗完了澡之后头发还没干透,便坐在廊下晒太阳。
裴野拿了块干净的布巾,坐在少年身后慢慢帮少年擦头发。
“二哥你顺便帮我梳好吧,好久没人给我梳头发了。”池敬遥道。
“过一会儿干透了再梳。”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回头看了裴野一眼,而后顺势往后一倚,将脑袋靠在了裴野肩膀上。
“多大个人了,还跟没骨头似的。”裴野的语气略带责备,却没伸手推开少年。
“我好不容易得个闲,靠着你一会儿晒晒太阳。”池敬遥道。
裴野闻言突然想起来,池敬遥这些日子虽然不在营中,但在庄子里想必也没少忙活。仔细一想,对方自从年前来了边城之后,基本就没好好休息过。
在兵卡时就忙着替士兵们看诊,到了大营依旧还是忙忙碌碌。
过了年之后,又赶上了时疫,那段日子更是脚不沾地。
裴野看着倚在自己怀里闭目养神的少年,心中顿时有些心疼。
实际上不止是来了边城之后,哪怕在来边城之前,少年也没怎么闲下来过。
尤其是裴野从军之后...
,他除了去各处义诊,便是在庄子里炼药。
那几年时间里,愣是攒了几大罐的药,还一股脑都送给了祁州营。
待祁州营开拔来了边城之后,少年便去了南境,这一折腾又是数年……
“累不累?”裴野放软了声音,朝怀里的少年问道。
“不累,二哥你累吗?”少年睁开眼看看向他,问道:“你要是累,我就起来。”
裴野闻言一手按在他肩上,道:“睡吧。”
“我不睡,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万一我睡醒了你偷偷走了怎么办?”池敬遥道。
少年这话本没有别的意思,但落在裴野耳中,却令他稍稍有些自责。
这段时间,他因着自己的情绪,对少年太过疏远了。
“大佬,给我来一个。”池敬遥朝蹲在栏杆上的猴子大佬伸了伸手。
大佬正蹲在上头磕花生呢,闻言便将手里刚剥开的花生米给了池敬遥一颗。
裴野见状失笑道:“你怎么还跟它抢嘴?”
“它这是孝敬我呢。”池敬遥道。
“你知道孝敬是什么意思吧?”裴野道。
“我当然知道了。”池敬遥闻言朝裴野解释道:“以前包子开玩笑说大佬心里肯定是将我当成了娘亲,所以才会这么依赖我。”
裴野一怔,问道:“为什么是娘亲?”
“包子说,因为猴子不认得爹爹。”池敬遥道:“谁知道呢,反正我对它是既当爹,又当娘,它孝敬我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裴野闻言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顺着少年这话头,便忍不住想到了别的事情。
裴野想着,不久的将来,池敬遥应该也会像裴原那样,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然后成婚生子。少年这么漂亮可爱,将来他的妻子一定会很喜欢他,他的孩子定然也会如他一般讨人喜欢。
这念头在裴野心中慢慢涌起,令他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尽管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
一想到池敬遥将来会拥有自己的小家,与他越走越远,裴野心里便堵得难受。那念头便如一把钝刀子似的,在他心里最软的那处戳来戳去,不断传来闷闷的钝痛。
“我……”裴野突然推开怀里的少年,起身道:“我去药田里看看。”
他说罢也不等少年反应,大步便朝着外头行去。
“二哥我跟你一起去。”池敬遥并未觉察到他的异样,只当他是单纯想去外头看看,自然是希望能陪着他。毕竟他们难得见上一面,池敬遥只恨不得黏在裴野身上才好。
然而少年这么一着急,生怕赶不上裴野,起身时便没大站稳。
他抬脚追出去的时候,一只脚踩到了石阶边缘,踩滑了,整个人直接冲着石阶下扑了出去,顿时来了个五体投地。
裴野听到动静忙顿住脚步,然而因为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出手。
只顷刻间,少年便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啊呦,我脚断了!”少年虚张声势地叫到。
裴野这会儿关心则乱,也分辨不出池敬遥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当即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我看看。”他上前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池敬遥说脚断了虽然是虚张声势,可方才这么一下估计脚...
踝确实是伤着了。
他一手揪着裴野衣服,疼得直皱眉,脸色也有些苍白。
裴野将他鞋袜脱下,便见少年白皙的脚踝处如今一片红肿。
“二哥,你扶我去浴房,弄点冷水浸一会儿。”池敬遥道。
裴野闻言忙将人再次抱起来,快步去了浴房。
杨跃和阮包子原本正在一旁较着劲儿呢,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忙进去帮忙弄了盆凉水,让池敬遥将受了伤的脚踝浸在里头。
池敬遥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虚踩在盆底。
裴野怕他累,索性蹲在地上,让少年坐在了自己腿上。
“我去拿个椅子吧。”阮包子忙道。
“拿什么椅子,抱一会儿又不累。”杨跃拽着阮包子道。
阮包子不明所以,杨跃也懒得朝他解释。
“为啥不让我拿椅子?”两人出来后,阮包子问道。
“给裴将军一个表现的机会,这你还不懂?”杨跃问道。
“表现的机会就是不坐椅子?”阮包子不解道。
“你真是块木头。”杨跃摇了摇头,继续逗大佬去了。
屋内池敬遥坐在裴野腿上,一手搂着裴野的脖颈保持平衡。
他受伤的脚浸在冷水里,这会儿感觉总算稍稍好了些。
“好了,泡久了难受。”池敬遥朝裴野道,“二哥你弄一块布巾浸点凉水,我再敷一会儿就行了。”
裴野闻言忙将人又抱出去放到椅子上,而后亲自去弄了块布巾过来。
阮包子几次要上前帮忙,都让杨跃扯住了。
“用不用抹药?”裴野坐在少年旁边,将少年受伤的腿抬起来放到了自己身上,以便那浸了凉水的布巾不会掉下来。
“都是活血化瘀的伤药,得过两天再抹。”池敬遥道:“这会儿用凉水敷着就行了。”
“还疼吗?”裴野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道:“就是肿得有点厉害,估计这几天都没法穿鞋了。”
“没事,你想去哪儿我抱着你便是。”裴野道:“背着也行。”
池敬遥闻言笑道:“二哥你不是最不喜欢背我的吗?每回让你背着,你都不乐意。”
裴野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没有不乐意,他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因为池敬遥这性子素来热情主动,裴野有时候面对他的亲近,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裴野的手足无措表现出来,往往就带着几分“抗拒”或者“拒绝”的意味。
但这会儿裴野也不知该如何朝少年解释,很多话太难为情,他说不出口。
“这回可好了。”池敬遥倒是并不在意似的,笑道:“往后的几日,我就长在你身上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嗯。”裴野应了一声。
他倒是不想纵着对方,可又怕他自己不答应,少年拖着伤脚四处溜达,那就麻烦了。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都走不稳。”裴野这会儿终于冷静了些,开始“兴师问罪”了。
“我平时走得还挺稳的,今日还不都是为了追你。”池敬遥反客为主道:“都怪你走得那么快。”
裴野:……
这话好像也没错,都怪他胡思乱想,否则池敬遥也不会受伤。
“啧。”不远处的杨跃趴在栏杆上,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朝阮包子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池大夫平时都走得挺...
稳的,为什么裴将军一来他的脚就崴了呢?”
阮包子拧着眉思索了片刻,道:“为什么?”
“我问你呢,你问我?”杨跃道。
“难道是害怕?所以走不稳?”阮包子道:“不对,谁怕裴将军,阿遥也不会怕他。”
“是太高兴了吧?”阮包子又道。
杨跃看着一本正经答题的阮包子,有些无奈了。
他这话看着是问阮包子,本意是在揶揄池敬遥和裴野呢。
谁知阮包子竟一本正经思考了起来,将他玩笑的气氛都搞没了。
“不对啊,他摔了那是意外,和裴将军有啥关系?”
顿了半晌后,阮包子又道:“也有点关系,他扭伤了脚,裴将军心疼他,肯定就得留下来照顾他。这样裴将军就能在庄子里多住些日子了,我说的对不对?”
杨跃闻言眼睛一来亮,给了阮包子一个赞赏的眼神。
另一边,裴野闻言转头看向了池敬遥,问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冤枉……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要是故意的肯定不会让自己脚真的肿成这样啊!”池敬遥道。
裴野闻言拧了拧眉,表情复杂地看着少年。也不知信了没信。
池敬遥忙道:“不是……我压根就不会故意,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啊?”
“为了让裴将军多住些日子?”另一边,杨跃接茬道。
池敬遥:……
这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