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了平息青木原林海内的怨憎之气,索性将青木原林海当做神体供奉,所以青木原林海内没有咒灵,而是整个林海都是一处巨大的、时刻会有咒力气息涌动的灵场。”
瑛纪解释说:“因为人们认为这里是不可走出的死亡森林,渐渐的,林海就真的成了迷宫。”
夏油杰明白了瑛纪的意思:“怪不得要雇佣咒术师进来探查。”
瑛纪耸肩:“本来林海威名只在附近区域流传,但随着千禧年后,经济越来越差劲,渐渐的有人跑来自我了断,反而助长了青木原的威名。”
瑛纪突然停下脚步,他拨开地面厚厚的落叶,露出一个指示牌,牌子边缘有斑斑锈迹,夏油杰凑过来一看,牌子上面写着珍爱生命。
“虽然警方在林子边缘竖立了很多这样的牌子,可你也看到刚才的尸体了。”
瑛纪的表情不太好,“我并不赞同这类人,也许活下来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难,可对另一些人来说,活着本身可是一件值得庆幸和激动的事。”
夏油杰默然不语,他勉强反驳:“这终归是个人选择吧?”
下一秒就听身前的禅院瑛纪说:“但会给我们咒术师增加工作量!”
夏油杰:“……”
这是重点吗?
夏油杰理清楚了整件事的全貌后,心情不可避免地沉重了一些。
少年人以前生活的世界太过明亮,尽管幼年时父母对他能看到咒灵一事有些不好的情绪,但很快他们全家就搬去了东京,父亲去了新加坡工作,而母亲现在也支持自己当咒术师了。
即便在道场训练,偶尔听到哪位熟悉的前辈死在任务里了,夏油杰虽然悲伤,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是为了保护弱者和咒灵战斗而死的,这样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直到现在,夏油杰头一次知道,咒术师还会做如禅院瑛纪在做的工作,遇到这样本无解之事。
瑛纪则完全不受影响,他时不时抬头看天,偶尔碰触一下周围的树木,仔细查看脚下的泥土,带着夏油杰在青木原林海里向前穿梭。
夏油杰想七想八,许久后才回神。
他发现四周景色和他刚进入林子里时没什么差别,他已经完全分不清前路了,少年对瑛纪的态度多了几分慎重。
“……我们这是去哪里?您在找目标吗?”
瑛纪嗯了一声,他定定地看着林子深处,突兀一叹:“来晚了呢。”
“禅院先生?”
夏油杰下意识地放轻声音呼唤着。
瑛纪看了夏油杰一眼,夏油杰心中一惊,不知何时,这位禅院瑛纪先生的眼睛居然变成了幽冷的冰蓝色。
是光线的变化?还是特别的瞳术?
瑛纪指着一个方向:“你能感受到吗?那边的死亡气息略微浓郁一些,有人死在那边了。”
瑛纪找前台打听了任务目标的表现,据说目标也表现出了对林海的好奇,还询问了几个常去的线路。
但瑛纪从艺伎口中得知,目标大概率会从另一侧进入林海的,如果瑛纪跟着目标的踪迹进入林海,肯定来不及了。
所以瑛纪抄了近路,斜斜地插入林子深处,如果运气好,也许能在对方咽气之前找到目标。
只可惜来晚了。
“算了,来都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瑛纪见惯了类似的事,很快收拾好情绪,他加快了前进速度。
夏油杰跟得有些吃力,在某株歪倒的大树前,瑛纪跳过去了,夏油杰翻身爬上树,但就在他爬过来后,再抬头,居然找不到禅院瑛纪的背影了!
夏油杰额头的冷汗刷得落了下来,他没有贸然走动,而是召出一个咒灵,咒灵膨胀变成球,咒力扩散出去,像是灯笼一样在夏油杰头顶来回转圈。
也许只过去了几秒,也许过去了好久,突然一道幽冷的刀锋出现在夏油杰眼前,紧接着瑛纪像是从空气里钻出来似的落在他面前。
瑛纪落地后看到夏油杰,松了口气:“做的不错,咒力像是黑暗里的烛火。”
夏油杰动了动唇,他的神色有些惊悸:“刚才是怎么回事?”
瑛纪:“青木原里到处是天然形成的生死交界领域,类似于封闭的结界,虽然不具备攻击效力,但能让人彻底迷失在林子里。”
他举例说明:“你应该去过神社吧?进入鸟居时意味着进入了神明所居之地,青木原里到处是类似的概念性隔断,一株倒下的树木,一块造型奇特的岩石,一道地面裂缝……你越过这种东西时一定要小心。”
瑛纪对夏油杰伸出手:“我带着你?”
夏油杰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去握瑛纪的手,而是小声说:“我会注意的。”
瑛纪莞尔一笑:“走吧,就在前面了。”
夏油杰这次跟得很紧,他的目光落在瑛纪另一只手握着的小太刀上:“您刚才是在斩开隔断吗?”
“是呀,总监部派我来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你刚才那种情况。”
瑛纪收刀入鞘,笑嘻嘻地说:“因为我可以斩开嘛。”
他们又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斜坡,一个中年人坐在大树下,似乎在闭目养神。
夏油杰恍然明白了:“这是您的任务目标?”
瑛纪走上前,他摸了摸脖颈,身体还是软的,瑛纪摇摇头,伸手入怀,找到了不少东西,有一个小本子,一个驾驶证,一个硬盘还有一盒没有抽完的烟。
瑛纪将硬盘收起来,然后他稍微用力扛起这人的身体。
“走吧,我们出去。”
这一次瑛纪没有再往林子里走,而是直线朝着青木原外的方向赶路。
他们进来时耗费了三个多小时,出去倒只用了一小时不到。
当夏油杰再一次看到阳光穿过树木落在地上时,忍不住松了口气。
林海深处太阴冷了,甚至情绪都会不由自主地低落下去。
瑛纪拿出电话,刚开机,就听到叮咚叮咚的短信声。
瑛纪没看短信,而是找到了辅助监督的电话:“找到了,我将尸体带出来了,你们派人来接一下。”
大约十分钟之后,有车子开过来,只是当辅助监督看到瑛纪身边还跟着夏油杰时,对方表情陡变。
“禅院先生,这位是……”
瑛纪和辅助监督做交接,他笑眯眯地说:“夏油杰,高专即将入学的学生,是自己人,不需要签保密协议。”
辅助监督看了一眼夏油杰,他说:“需要我送二位到附近的交通车站吗?”
瑛纪摇摇头:“不用啦,我还有别的事。”他主动说:“你送夏油杰离开吧,他是来度假的,应该住在不远处的温泉酒店。”
辅助监督隐隐松了口气,他立刻带着任务目标和夏油杰坐车离开了。
等车子离开后,五条悟突兀出现在瑛纪身侧:“喂,干嘛关机?”
瑛纪耸肩:“青木原里没信号,我开机也只是浪费电。”
他的语气有些感慨:“那就是总监部藏了这么多年,曾被甚尔利用、让由基出国的夏油杰啊。”
五条悟瞥瑛纪:“你觉得如何?”
瑛纪微微蹙眉:“他不像咒术师。”
高原咨询公司内部有专门的盯梢夏油杰的任务,基本都是由兰堂和魏尔伦专门负责的,任务报告直接交给五条悟。
瑛纪听尾崎红叶提过此事,尾崎红叶还说夏油杰是九十九由基的竞争者,夏油杰即将上高专,希望瑛纪注意一下。
五条悟拉长语调:“哦?怎么说?”
瑛纪:“咒术师直面人类最负面情绪,应该很清楚人的恶,但夏油杰……”
瑛纪有点茫然:“也许是我的错觉,他是不是有点……”
“傻白甜?”
“对!”
另一边,辅助监督开车将夏油杰送回温泉酒店,下车后,夏油杰注视着辅助监督开车离开。
他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在温泉酒店的大厅坐了一会。
与此同时,辅助监督在车里打电话,他给上级汇报:“是的,我将夏油杰送回去了,是,是,我问他,禅院先生是否和他说了什么,很遗憾,禅院先生果然都说了,夏油杰知道了任务内容。”
“反应?夏油杰问,我们拿到的数据要怎么处理,我回答说会交给警方,他似乎很满意。”
“是,您放心,不会让他发现的。”
说到这里,辅助监督的语气有些庆幸:“幸好禅院先生带了夏油杰进入青木原,如果是禅院先生孤身一人,以他的高效高速,也许赶到任务目标面前时,任务目标还活着,那就不好处理了。”
“是的,目标死掉真是太好了。”
“禅院先生?他没有离开,还留在青木原,他说有别的事,抱歉,以我的级别不可能要求他离开……”
“我知道了,我会盯着夏油杰的,尽量不要让他和禅院先生碰面。”
挂了电话,辅助监督松了口气,他又给另一个人打电话。
“是的,东西到手了,已经用特制的符文封印了,哎?要复制三份?好吧,我懂了。”
辅助监督的车子逐渐远去,只是这位监督没注意到,车厢后面渗出一只很小的,几乎没什么咒力波动的咒灵。
那咒灵像是随处可见的蝇虫,努力地飞了好久,才飞回了温泉酒店。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收起这只咒灵。
他怔怔地看着酒店墙壁上挂着的巨大林海照片,照片里,金色阳光落在林海和不远处的富士山上,风光秀丽,景色优美。
和夏油杰亲眼看到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