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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茫然,眼里泪如雨下。

炕头,那甜糕一口未动,香气犹在。

地下,那盛毒药的瓷碗,跌落下去,碎成了四块。

……

此时此刻,碎裂的瓷片拼成了完整的碗,巨大的裂痕如刀割一般刺目惊心。

“这药不对,别给娘吃。”

亲手毒死妻子的周贞已是瘫倒在地,四处乱爬,伸手想要扯住顾昔潮的氅衣下摆,挪着身子想要藏在他背后,一面连声哀求道:

“救救我……”

沈今鸾眼里既是嫌恶又是悲哀,摇头道:

“她并不是来害你的。”

周家娘子被那碗汤药毒死之后,瓷碗碎裂,魂魄也随之四散。她死时手里紧紧攥着瓷碗,她的执念也因此附在了碎片之中。

四块碎片的所在,就是她短暂而平凡的一生。嫁入周家,相夫教子,孝敬婆母,打理家务,叠被煮饭,照料幼子,琐碎之事占据了她所有的光阴。

却从来没有一丝害人的意愿。

周贞自是浑然不信。他害死了妻子得了一笔巨财,这辈子从未这么富裕过,转头盖了新房,还娶了新妇。

他只道她定是回来找他索命的,满屋子抱头鼠窜,最后蜷身躲在了墙角处。

周家娘子的魂魄缓慢地跟着他游移过去,面容平静,不像什么厉鬼。她死前病重,瘦得皮包骨头,显得鬼影极为矮小,撑不起身上破烂的衣衫,飘飘荡荡。

她瞧着丈夫如此疯癫窝囊的模样,叹一口气,目中只剩怜悯,道:

“周贞,你给我那碗药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你的选择了。”

“族老来过之后,你便心神不宁,回来了还给我买了一块甜糕。家里,怎么买得起那东西……”

“本来想着,就这样没了也挺好,家里有钱了,你们都能活得好一些。可那药太苦了,掏心挖肺的苦,我在炕上翻滚了一夜,快天明才断了气。”

说着,女人惨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沉湎的笑意:

“我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想起了我们成亲那一日,你怕我饿着,也是偷偷塞给我一块你舍不得吃的甜糕。那滋味儿,我一直记着。”

周贞呆住了,狠狠敲击着额头,眼泪纵横。

沈今鸾冷笑一声,想起了那一株千里之外送来京都的春山桃。阳光照下,花瓣里纤细的脉络还历历在目。

“真是可恨呢,”她冰寒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顾昔潮,咬牙道,“毒杀之前,还要假惺惺地送一块甜糕来。”

顾昔潮薄唇微微一扯,没有说话,仿佛毫无生气,无知无觉,只有袖下拧紧的指骨几乎崩裂。

周家娘子居高临下,望着抱头的周贞,闭阖了眼,凄声道:

“甜糕我没动,人都要死了,吃了太浪费了,还是留给贵儿罢。”

“这家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贵儿啊。”

果如顾昔潮所料,周家娘子的残魂遗留在周家,偶尔留下骇人的鬼迹,只是担心幼子丧母,无依无靠。

从始至终并非是要害人。而是想着丈夫和继母忌惮冤魂,也会善待她的幼子。

只要她冤魂在一日,周贵便能生活如常,不受苛待。

沈今鸾望着周家娘子,心中一沉。

她的手臂僵直垂落,露出的尸斑泛着红,透明的皮肤上隐约可见大片青紫,飘移的形态,僵硬得像是尸块横行。

尤其,那魂魄的色泽十分黯淡,甚至都不能维持形体,轻飘得仿佛一阵疾风就能吹走。

沈今鸾想起赵羡对她说过的警告,忍不住道:

“可你这般,也不是长久之计。残魂若不入轮回,终会有一日消散天地之间,再也无法转世了。”

周家娘子枯涸的目光望向了纸人,低了低头,又抬起头,无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