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 p;治秦手册,李斯曾借阅过自己的治秦手册……
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崔元浑身的热血瞬时倒流入心,胸腔内突然就开始泛出几分冷意。倒不是自己有多么狭隘小气,而是这种借而不言的拿来主义,是他少有的交友雷点之一。
哪怕李斯借鉴的,只是“治秦手册”这个四字标题。
崔元还未将情绪拾整妥当,李斯却恰巧侧身同他对望,崔元一如既往地得体笑笑,心中想的却是,对方会不会给他一个解释,哪怕只有几分愧疚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斯就像不曾见过自己,只如对陌生人般礼貌笑笑,而后继续与身侧的同僚互道问好。
这本也不难预料,毕竟早在兰陵时,李斯对他的态度,便算不上友好一说。有时崔元都会忍不住觉得,若不是为了韩非,恐怕对方就连搭理自己,都怕浪费了力气与时间。
可自己分明从未针对过李斯,也许有些人生来便磁场不合吧?
崔元并未表露出丝毫疑惑,只是瞧见李斯的瞬间,他突然就怀念极了兰陵读书的那段时光。似乎只要不离开恩师的羽翼,前方迎接自己的,永远都是数不尽的鲜花与光明。
触动不过转瞬之间,崔元回过神来时,正逢吕不韦姗姗来迟,百官中过半数皆笑脸起身相迎。未几,赵姬更是携嫪毐双双现身,引发席间不小幅度的噪声轰动。
崔元越过吕不韦,进而将视线落在那位传言中的赵姬宠臣身上。实话实说,嫪毐确实生了张白皙清秀的脸,身材丰盈、皮肤通透,似乎比赵姬保养得还要水嫩红润。
不过这容貌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中等,别说与长安君相比,就连李信的容貌都比他要顺眼些许,赵姬又为何如此宠爱嫪毐?忽而忆起早年在闲书中看得形容嫪毐那物的厉害之言,崔元的笑意压了压,却被恰好抬眸的嫪毐直直撞了正着。
很奇怪,嫪毐禁不住凝神细看。眼前人明明是在端研自己,可被他抓包后,却没有半分狼狈窘态,眸中反似有明月倒映而出,光彩尽数吸附于瞳孔之中。
深山穷谷、青眼稀逢。
朦胧灯影下,喧嚣人海里,只有他端逸静坐,仿佛碧海苍穹下,再也找不出一湾比他还要纯净清冽的泉,任远处波涛似山、云海汹汹,也不足以赚得对方片刻倾顾。
嫪毐下意识去瞧身侧的赵姬,果不其然,赵姬亦正将视线投去。
嫪毐还未及心涩开口,便听远处谒者通传道:“秦王至,趋——”
崔元同诸位官吏一道起身拜见秦王,本欲借此时机瞧清秦王容貌,谁知秦王示意众人落座开筵时,崔元才发觉秦王虽未以纱帘遮掩,可那额前的滚圆旒珠还是挡住了对方的大半容貌。
崔元耐心瞧探许久,却只觉分外眼熟,奈何思来想去,又搜不到半分回忆。
思忖间,已有侍者布案送上酒水菜肴。
接着便是诸多乐师舞姬鱼贯而入,并于太乐丞指挥下,有序铺展而开。耳边管弦铿锵,眼前的舞蹈更是简约柔婉,崔元已有许久未曾瞧见过,这般多艳丽多姿的女子了。
他的生活竟寡淡到,如同一碗晾凉的白开水。
忽而油生些许叹惋,崔元索性开始搜索起场中诸人。正思考着传闻中的乐师齐人衡,到底是面前的哪位,谁知一曲歌舞罢,仍是搜索未果。崔元随众人一同起身祝贺秦王及冠之喜,仰头饮尽杯中酒水时,方发觉秦王用作宴饮的,竟是他前段时日上献的雪吟。
心中莫名涌上几分暖意,崔元抬眸去瞧时,嫪毐已抢在吕不韦与赵姬开口前,起身至秦王跟前谄媚献言道:“王上加冠,实乃天下万民之喜!”
秦王应是极为厌恶的,嫪毐贺罢,秦王只向赵姬冷嗤道:“母后何以容宦臣肆言?”
此举便是侧面表明,嫪毐就连与自己对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肖想这王上之位。
嫪毐被驳了脸面,面红耳赤的同时,不忘大惊失色道:“小人一时心急,还望王上恕罪!”
话罢,叩头便拜。
赵姬面色明显不悦,可触及秦王目光,还是将冲头怒气直接忍下。很奇怪,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个打小便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比起亲密,她感受到更多的竟是恐惧。
见嫪毐匍匐于御前谢罪,吕不韦捋须不语,他的眼中虽有轻蔑之色,可比起痛快,心中的犹疑却也随之骤增,脱缰的野马,总归是不安分的。
水可载舟、亦能覆舟,他还需早做打算。
秦王俨然听得烦了,见嫪毐叩拜不止,直接冷声允其退下。嫪毐躬身后退,秦王的视线终肯落到不远处那位专心研究案上炙肉的年轻公子身上。对方似乎并不关心嫪毐与自己的矛盾,比起他这个秦国之主,显然对方更在乎眼前的美食佳肴。
心中还是泛起几分涩然之意,秦王的声音温缓了下来,说出的话却是对着蒙毅——
“蒙卿所言俊才,便是身边这位?”
瞬间聚焦全场目光的崔元:“……”
好家伙,他是从哪儿开始没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