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求盗(2 / 2)

说着,抬脚便走。

阿照付出多倍的耐心,似乎关心对方本就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他看不得阿照孤单。

忙与小黑简单告别,崔元赶上阿照的脚步,见他兀自低头急行,似乎没有与自己同行的打算,崔元握上他的手腕,脚步刻意放地舒缓,阿照仍旧闷不吭声,可感受到崔元掌心的热度后,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谁知崔元未及言语,大腿处却像是突然捆缚了重物一般,叫人寸步难行。崔元停下步子来看,小黑不知何时追上了自己,此时正耍赖般环抱住自己的右腿,圆溜溜的脑袋在他腰封处来回磨蹭,像是在痛斥崔元的狠心抛弃。

崔元松开阿照的手腕,继而矮身凑到小黑跟前,摸摸它毛茸茸的额头,试图让它明白自己并没有将它弃之不顾的打算。谁知小黑却像是全然不懂,只铁了心锁住崔元的脚步。

阿照终是看不过眼,脸色还是冷的,说出的话却明显松了口风,像是要化进周遭的春风里,“先生既是喜欢,带上它便是了。”

·

待崔元二人赶至槐里,已是午后未时。

望着牛车中黑白相间的软萌肉球,里监门小小的眼睛中盛满了疑惑,崔元同他耐心解释过后,对方这才恍然点头,容他一行进里而去。

远远地,崔元便已听闻前方的哗然喧闹声。

似是有人在惊惧哭闹,不知为何,崔元脑中忽而浮现出阿梨抽噎无助的模样。匆忙驾车急行,崔元回到李奋家中时,院墙内外早已堆满看热闹的熙攘人群。

似乎预感到什么,崔元示意阿照看好小黑,自己则摸了摸怀中的刺刀,继而面色镇静地挤进门中。院内还残留着辰时驱鬼的壮观景象,只是成圈的土狗早已被人尽数踢断,那只被拔了尾羽的黑毛公鸡,此时正被院中几名服制统一的壮汉粗暴抓在手中。

除阿梨外,李奋一家被悉数压跪在庭中,整整齐齐地伏地埋头。

阿梨抽抽嗒嗒抱着李奋的手臂,声嘶力竭地抗拒着来人的碰触,似乎要用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保护身边的父亲。崔元心尖猛地一颤,面色却毫无波澜,只在观察院中壮汉行为的同时,自人群议论声中仔细梳理着事件全貌。

原来李奋一家是被人举报,说是自家公鸡丢失,且与李奋家这只黑鸡像极,因此怀疑是李奋所为。而眼前这些穿着统一的壮汉便是秦国的“求盗”,是专门捉拿盗贼的卒吏。

理清来龙去脉的瞬间,崔元脑中率先浮出两个大字——“何必?”

别说李奋一家并不像鸡鸣狗盗之辈,就算他们真的偷了一只公鸡,也不用声势浩大至此吧?愁眉不解间,崔元忽而转念一想,这里可是秦国。

秦国对于群众财产的保护极为严格,哪怕只是偷根绳索,都会被纳入官府判刑的考量之内。甚至岳麓秦简中还有因偷盗价值不足一钱的祭祀物品,就被耐为吏臣的先例。

阿梨之所以能够置身事外,只是因为年纪尚小,身高不够服刑的标准罢了。

正当此时,阿梨恰巧自人群中瞧见崔元的身影。

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阿梨直接便要扑上前来求救。谁知未及起身,便已被躬身伏跪的阿芜牢牢按在身侧。许是忆起当年连坐时的可怖场景,噩梦重新上演,阿芜的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却仍旧保持着惯有的体贴与理智。

她不想让阿梨将自己牵连进去。

如此想着,崔元与阿芜的视线成功撞到一处,待看清崔元眼中的波涛汹涌,阿芜轻轻摇头笑笑。按下心头的冲动,崔元微微阖眼,等再次睁开双眸时,里面早已是清明一片。

他明白自己此刻心急并无用处,他甚至不是秦国人,又如何能阻碍求盗光明正大地执行公务?与其被气血冲昏头脑,倒不如慢慢筹谋解决此事。

崔元随着人群微微侧身,任求盗将李奋夫妻与阿芜三人尽数带走,待众人散去,崔元这才得空回头去瞧阿照。他不知何时也下了车驾,此刻正矮身蹲在院中,手指展开在阿梨头顶之上,像是要摸头安抚。可顿了顿,却又默不作声地攥拳收回。

在崔元的好奇注视下,阿照噔噔跑回院外的牛车上,生拉硬拽地将小黑带进院中,任它翻滚到阿梨面前,然后戳一戳阿梨的瘦小肩膀,声音难得放地温柔轻缓。

“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