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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半,他就情不自禁往牢狱而去,心想有夜色作掩,总不会显得嘴硬心软。只不过片刻过后,他的骨箭便把守狱之人杀了个干净。

神荼目视着空无一人的牢房,跨过尸骨,随意将手背沾染的血迹抹净,无声冷笑:能在桃止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洛肴......我真是小看了你。

当然,彼岸幽冥之花会告诉他对方正身在何处——

抱犊山。

沈珺轻阖了阖眼,再睁开,“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反面。”玄度徐缓放下摇光,“你和他,不过是却月观的一念之差。”

玄度自持造物主一般的神容印入沈珺眸中,令他有些反胃,“你不愿杀我,绝非因感念师徒情深而不舍。像你这般畏惧死亡,甚至不惜残害无辜性命的人,只不过想知道为何我能‘死而复生’,好借此实现你延年益寿的大计,对吧?”

不过沈珺虽面色不改,却自知这都是些猜测之言。黑白无常总叨扰他梦中,说他的命早就不属于他了,后来他自戕问情,地府也将他拒之门外,想来他的命,的确还有不为人知的玄机。

玄度听罢神情如常,甚而流露赞许之意,道:“你就不想知么?”

第0142章 今日方知

“阿肴。”

青竹猛地托住洛肴失力后仰的身躯,二指搭上他腕间筋络,一探之下,才知他气息紊乱,好在被护身灵暂且稳住心脉。

“沈珺”见此亦是面色不虞,但青竹在连退数步之时却没再出言阻碍他携洛肴离开,不过忽而唤青竹道:“你想屠却月观满门,是我,了却你之所愿,又为何要躲我?”

依然是猩红的信子露出唇缝,青竹借此捕捉隐含的危险气息。他虽对这二人方才的言谈一知半解,但昔年恶战历历在目,心内也清楚木浮图中并不是沈珺。

哪怕他确实对沈珺颇有微词,可归根结底......眼下与玄度对弈之人才是他曾经的良友。

至此,青竹蓦然意识到,或许他所朝思暮想的,其实并非杀尽却月观中人。

青竹有些艰难地将洛肴半提半揽,动作间瘦削的肩骨将洛肴皮肉硌得绯红一片,“倘若遇见‘他’,我会来告诉你的。”青竹用“他”来指代这位“沈珺”所寻的“洛肴”。

“以我对此人的了解,你不用找‘他’多久。”青竹长鞭破开门扉,头也不回地说:“除非‘他’死了。”

沈珺要他取一瓢水的曲江池位于卦卜九六之地,与禅定寺分立东西,两地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再加一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在身上,饶是虺蚺也逐渐吃不消了。

青竹不由地停下步伐,微凉的气息灌进鼻腔,使他剧烈咳嗽起来,喉根深处的辛辣化作几丝血水淌出齿列。

他忍了半晌,才忍住没把洛肴扔到地上。月入太微的光华笼罩熟悉的街巷,碧瓦飞甍、亭台屋宇,想他三人亦从中穿梭而过,自长街的这头走向那头,一走便是十五载阴阳相隔。

“既然都已离开了,又何必回来呢......不是说身死泯恩仇,一切两清了吗......”

青竹心道着,再度探了探洛肴的呼吸、试了试洛肴的脉搏,远眺遥遥前路,此人曾经说过的话音犹在耳畔。

他说九六之地属六爻“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之所在,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倒是与世长辞时的墓塚佳处。青竹自嘲地笑笑。倘若此生不过是秋倦午后的一场考试就好了,他们三个,就譬如考了零分、半百、和满分的人,阿肴一向对世事看得洒脱,才不会在乎得了个零鸭蛋,至于小白,自然是挑不出错处的,大抵只有他不上不下,一面放不下陈年往事,一面又无力手刃仇敌,因而辗转反复,时时痛苦。

他的确非常了解阿肴,亦心知肚明对方未曾诉之于口的疑问——

抱犊山承载了这般多伤心事,你到底希望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