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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轻。

“茶盏都空了。”身侧人将他杯盏拾去,满上了碧螺春,“我帮你续。”

他低应一声,不由暗暗自嘲,心说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问洛肴便是,纠结做什么。此时景宁亦是于思忖片刻后抬首,“仙君,素舒女君可还有其余旧物么?”

“观中弟子不幸逝世后遗物会归还族亲,不知那时素舒女君是否有亲友在世。”

“没有族亲。”景昱道,“映山长老偶尔会提起女君之事...态度忿然,她当年是因云安饥荒,流离失所才拜入观内修行。”

“云安?”沈珺不由捻着指腹,这地名倒是熟悉得很。

“我曾到云安。”

除去为沈珺添茶,一直饮食未语的洛肴终于落了筷,把南枝馋得直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景宁那好吃鬼换魂了呢”,洛肴佯作没听见,“我数月前途径云安,城内竖了座高耸入云的功德碑,所篆皆是对你们玄度观尊的颂语,我草草读了一遍,看起来云安似乎是你们玄度观尊的老家。”

景宁见怪不怪地“哦”一声:“我们观尊一向攘邪除恶,受世人赞颂再正常不过了。”

景昱闻言看向沈珺,“仙君想要从云安查起此事?”

沈珺见洛肴兴致不高地转动杯盏,抿了下唇,道:“不急,你既有家事,便先回家看看罢。”

谁知景昱笑容淡了淡,竟没有接话,厢房内再度陷入无端静默,南枝莫名其妙地盯了他们半晌,疑惑道:“那木头脸去哪了?”

这下更是针落可闻,连景昱颊边隐约的梨涡都干涸了,他有些忧心地侧目去看,方见景宁眼眶登时一红。从前最为聒噪之人自离昆仑后便郁郁寡欢,不过几日,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洛肴暗自朝南枝使了个眼色,察觉到这诡异气氛,南枝也霎时了悟三分,攥着裙裾往洛肴身后一飘,怏怏闭上嘴。

景昱见几人俱缄默不语,只得勉强一笑,说些自身之事欲活络诸人心绪,以免景宁再缅于无休止的感伤,譬如自己也算源自一方名门望族,拜入却月观不过为磨练心性、增强体魄。

“你先前不是问我心之所向么?”景昱啜饮一口清茶,“占卦演算中卜得我命带平步青云的紫气卦象,依宗族礼法,弱冠之年后是要登堂入仕。所以我时常自省莫要与同寅羁绊过重,毕竟,与一个终究要长久告别的地方情感深刻,分离时总会饱尝怅然若失的苦痛。”

景宁十指绞着,指尖都泛了白,“...这便是你不愿救景祁的原因...”

景昱闻言身形微僵,旋即微不可察地摆首,“幼年伴读之时,先生教我君之交淡如水,拜入观门之后,映山长老诲我人情似纸番番薄,数年间诵经习法,不敢说参悟大道,却想二者或许有些共通之处,这尘世的界限,四四方方,好比一张险象环生的棋盘,你我并非执棋人,不过棋子。臣子于君如此,人生于世亦然。”

他停顿片刻,才继续道:“寝室前的桃树愈高、积攒的年关家书愈多,我就愈明白自己的岁数临近弱冠,每每回家探亲后再归返,总觉却月观就像世外桃源一般,没有尔虞我诈的暗涌、没有殚精竭虑的城府,可以只是为功课、午膳和休沐假发愁。刚来时抱怨要在这小小观中耗上好久,可现在却想怎么仅能在小小的观中待这点时日。”

景昱垂首抚了抚佩剑,那锋利刃身游过冷芒,好似寒月映雪。

“若要陈书总结,我唯能言...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景祁要剖心取血,也是他避不开的宿命。”

沈珺不自觉地收手拢拳,心想他此刻应当诉些宽慰之语,道些天命可违,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所谓命带情劫。

情劫。何为情、又何为劫?

“既然你都说皆是因宗族礼法,便不过是些束缚人的枷锁罢了。”洛肴支着頦,品酒似的轻晃茶盏,“不过我不能劝你从心所欲、罔顾族亲,那干嘛不在入仕前好好玩一玩?”

说罢杯子往桌上一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南枝被他忽尔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反正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洛肴朝沈珺一扬眉,“走吧,我们去云安。”

“你方才不还是无精打采的?”

洛肴说:“刚才是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