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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心知段川所言有理,但他一介鬼修,又不在乎劳什子苍生的,再说这个世道可不存在神仙,试图以一人之命抵御天道浩劫对于他而言太过个人英雄主义。

此刻镜明在景宁掌中蚍蜉撼树般挥举,奈何微弱的剑风掀不起任何波澜。

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从景宁那坑蒙拐骗的钱也不少,冷眼看人凄凄惨惨戚戚怎么都说不过去,当即施施然自人群中迈出步子,拖沓着尾音唤“衡芷尊”,又掸掸景宁肩上尘,漫不经心道:“哭什么?”

景宁莫名感到紧绷的筋肉一松,终于在强压下转过神来,下意识扭头张望,“仙...”

“衡芷尊所言非虚,我想在场诸位无人质疑。”洛肴不动声色地打断他,“但请容在下斗胆进言,‘沧澜海圣水’或许是个悖论。”

段川听罢面色未改,倒是景宁沉不住气,欲叫“仙君”,洛肴搭在他肩头的手稍加力道,使劲一摁,用仅二人可闻的音量耳语道:“嘘,若我磨完嘴皮子还救不了那木头脸,再让你们仙君来动刀子。”

景宁嗫嚅道:“仙君会...”

“会的。”

他说过,欲救天下人,先救眼前人。

洛肴抬首正对上段川审视的目光,不慌不忙道:“事关芸芸众生,还是谨慎些为好。”

“愿闻其详。”

“依据海外经所言,鲛人一族受孽缠二十载,破咒方成圣,此‘咒’亦曾记于野史,是病眼不泣泪的传说,其血脉要在弱冠年前取出沧澜海圣水才能消除眼角乌痣,如果未消除,病眼将会进一步退化,从此失明。而倘若沧澜海圣水当真是鲛人心头血,那么这个诅咒几乎是无解的命题。”

景宁抿紧了下唇,刚想问为何,又担心言多必失,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鲛人若是在剖心取‘圣水’中死去,那么以圣水洗却乌痣根本没有意义,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在乎失不失明?而如果不剖心取血,那么失明就是一件必然发生的事情。‘取出’二字也值得推敲,至少说明取出之物于鲛人本身息息相关,不是随便其他鲛人的血就可以消除诅咒,可如若当真背负一个相悖的咒言,鲛人一脉还有可能传承至今吗?那岂不是死的死、盲的盲?”

洛肴随手一拢悬浮的流尘,道:“除非这不是一个悖论,沧澜海圣水并非心头之血。”

景宁此刻才觉心率过载,徐徐吐出口浊气,一颗心才落到半空,就忽听段川道:

“还有一种可能。”

他视线冷冽地投在景祁身上,好似极北之地乍起寒风。

“要么是取血后不会死亡。”

洛肴咬了咬牙尖,腹诽这人真是越来越难糊弄,景宁比他反应更大,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气势,即刻提高嗓门道:“剖心了还不死,你做梦——”

“咳。”洛肴干咳一声,“衡芷尊说了这么多,可有问过景祁的意愿?”

好像直到洛肴此番话音落下,众人才注意到景祁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似的。

他分明是要被杀心取血的圣水瓶子,却比看客更像看客,站在空荡的瑶池畔,不知是凝视着泠泠水、还是观望着瑟瑟尘,周身被镀上一层置身世外的茫然,又仿佛侧耳聆听,平淡道声:“可以。”

“不可以!”景宁近乎同时出声,试图以此盖过他的语音。

景祁没说什么,反手用映雪剑在掌心划了道口子,手掌没入池水里,晕开的血色如墨染,再拿出时伤痕已然痊愈。

洛肴不赞成道:“你既然为鲛人血脉,创伤自愈并不能说明什么。”语毕亦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