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边又很热,敬城最热的时候,白天能有三十□□度,太阳光透过窗火辣辣的浇下来。太冷太热调节不了,程不遇总是裹一件薄羽绒服去吹空调,可顾如琢发明了一个方法:就边晒太阳边吹冷风,他把立式空调推到了场地中央,穿着练功服,就大剌剌的躺在地上。
程不遇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顾如琢就躺在那里,一只手臂横过来,挡住眼睛,阳光均匀地洒在少年人的身体上,呼吸和躯体的线条被勾出刺眼的金边,他腿很长,经常曲起一条腿卧着,很放松。他能看见他的喉结,俊秀纤长的脖颈,流淌着汗水。
那时他们反复练的就是下半折,最香艳的那一折。
他牵他的衣,他问他:“哪边去?”
他含笑要他转过芍药栏,靠在湖山石边,他知道那意思,却偏要问他:“秀才,去怎的?”
再听他低声答一句:“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之后就是无边风月。
梦里,他听见程方雪推门而入,没空训斥没个正形的顾如琢;他让他再仔细地唱一遍,再夸他:“好,你就是唱得好,小一辈里没有再和你一样,能把这一折唱得这么好的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评价,同样,那一年也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暖如生春。
那是他的第一场戏。
鹤遇是剧团演员,但他从没有想过要走这条路:他没什么喜好,没什么梦想,本以为自己将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可命运却让他在十五岁那年被接回来,又唱了这样一台香艳缠绵的戏。
他不知道顾如琢看出来了没有,但他知道,自己那时的眼神,必将是热烈而露骨的。
他看他是柳梦梅,故事里的少女经年幽寂之后的解脱;那场戏对他亦是,是他多年来波澜不惊、无色无味的人生的拯救。
是很温暖的、活着的感觉,梦一样的感觉。很好的感觉。
程不遇翻了个身,稍稍从梦中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抓起手机,看见时间,他刚睡下二十分钟左右。
梦里那种温热的感觉仍留在骨髓里。
顾如琢的声音顺着手机飘过来:“先这样可以吗?我明天再过来?”
他听出程不遇睡了,是在跟他的团队说话,可程不遇迷迷瞪瞪的,以为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一时间有点委屈:“怎么要明天啊……”
酒店房间里,一瞬间静得跟掉了根针似的。
顾如琢僵在原地,看着梁静逐渐玩味起来的眼神,冷静了一下。
他X的今天是真的见鬼了。
程不遇整个人都不对劲,对他的态度明显和以前的打工人态度,不是一个水平。
他咳嗽了一声,又迅速地退到阳台上,问他:“怎么了?睡醒了?刚刚是在跟我说话?”
“嗯。”程不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还有些茫然,清亮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腔调,乖得不行,“我这边好黑。”
“停电了?”顾如琢问。
“没有停电,是其他人都搬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大的别墅,很黑。”程不遇想了想,又跟他分享,“我也没有睡着多长时间。”
声音平平淡淡,可是听在耳朵里,就是感觉委屈。
“…………”顾如琢说,“你等一下。”
他放下手机,转头就往外走:“我出去一会儿。”
梁静一早带着人堵了门,两手在胸前抱着比了个叉:“不!行!绝对不可以!离拍摄只有四个小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看看现在几点!!”
“程不遇一个人在家。”顾如琢振振有词,冷静锋利,“他一个人在家。”
“猪老板,你是三岁小孩,你当程不遇也是吗!”
梁静冷笑三声,“广告拍完,随便你去哪,广告没拍完,今天你想走,就要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
第二天,上午七点。
顾如琢不耐烦地问:“好了没有?还剩几套没拍?”
“行了行了好了好了,都拍完了,你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
梁静和工作人员迅速对接工作,顾如琢在另一边给程不遇发短信。
“醒了没?”
没回复,应该是昨天咕哝完那几句,跟着又睡了,这个点肯定还没醒。
顾如琢抿着嘴,以最快速度通知了司机过来接自己,然后去试衣间换衣。
梁静在外边说:“你今天本来还有个采访,看你现在这样我给你推了?”
“行。”顾如琢说。
梁静一边翻白眼一边改行程,就在这时,她的手机联系人弹出了一条消息,是一个认识的日报总编辑发来的。
“文档信息”
“梁姐,你看看这个投稿,我们没接收,但其他社估计不会拦的,待会儿估计也跟着要在网络上公布了,我发给你你简单看一下。”
“什么?”
梁静刚看了一眼,手机忽而就推送了一个热搜给她。
#爆顾如琢程不遇#
她点进去,看见几张照片,夜里拍的,不是很清楚,顾如琢坐在车上,程不遇坐副驾驶,身上披着大一号的外套,两个人神色亲密。
是连拍的镜头,能看清是顾如琢主动脱了衣服给程不遇披上的,手伸过去落在他肩头,就像是搂着他的肩膀。
梁静:“……………………”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老板。”她冷静地说,“你别忙活了,今天你是没空见程不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