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襄猛地一抬手,收拢了面前的绢帛握在掌中,沉闷一夜的胸口充溢着莫名的涩意。
他端坐案前,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已近燃灭的烛台火光煌煌,烧得很旺。指间的绢帛轻飘飘地流泻下来,边缘掠过烛台,火光摇曳跳动。
空中升腾起一丝极细的烟气,火苗缓缓吞噬柔软的绢丝,留下蜿蜒的黑痕。
洛襄静静看着,没有动。
婚书若是就此烧毁,这桩亲事便再也无凭无据。
再加大寺防,让戾英无法再轻易闯入见到她。长此以往,王子终会娶妻,王女终会淡忘。
那么,他就可以将她一直留在王寺。留在他的身边。
脑中已列出万全的应对之策,眼前却恍惚看到她眼底的泪意。
洛襄起身抬手,遽然掐灭了烛火。一纸婚书,除了边缘隐有烧痕,整体完好无损。
贪婪的火光烧尽,暗室唯余一缕轻烟,袅袅散去。
干净的指腹留下一道烧伤的焦痕,灼热的烫意带着一丝痛,传至心口。
他终是克制了心底的恶念。
月色下的佛塔清寂冷肃。塔内佛堂,大门紧闭,烛火幽芒。
洛襄来到佛堂前,面朝庄严的释迦佛像,跪于正中,下令让行刑僧施了二十杖。
刑杖加身,每一杖落下,刺骨的疼痛令他清醒一分。
佛堂内,暗下去的灯火又亮堂起来。
净空法师缓步入内,默默燃起木雕香案前的一对莲纹灯台。
昏黄的烛火下,跪地的男人,脊背壮阔却清瘦,鲜血淋漓,透湿大片雪色中衣。
净空法师别过目光,面对佛像,双手合十一拜,又朝着问道:
“为何主动受刑?”
洛襄闭目,沉声道:
“师尊,我动了欲念。”
净空法师沉默片刻,轻轻摇头叹息,道:
“还是断不了念吗?”
洛襄手脚冰凉,摇摇头,道:
“爱欲断者,如四肢断,不复用之。弟子断不了对她的爱欲。因爱欲,还生了恶念。”
他想要烧了她的婚书,毁了她的姻缘,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即便那个念头只有过一瞬,他便如堕深渊。
净法师听他忏言,说起梦中之事,捋着白须掐指一算,叹道: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梦中镜花水月,不过前世冤孽,皆是幻象。”
“上一世,她就是你的劫难。此劫不消,这一世,她依旧是你的心魔。只要加以克制,消除业障,便能得道成佛。”
洛襄垂眸。
他甚至连梦中之人是否是她都无法确认。
更不敢面对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因为,他害怕会看到她惊恐的眼神。她一直信任的,由三哥亲手托付之人,因为一个荒诞不经的梦,竟对她抱有如此不堪的幻想。
洛襄陷在黑暗里,将梦中之景从脑中抹去,尽数化作泡影。
“弟子自请幽禁佛塔,直至断念。请师尊恩准。”
如是不见,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