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国深深吸口气,转头看一眼苏瓷。
确实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是他们以前做梦都做不到的事。而他们家这么几年以来,发生的所有做梦都没敢想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与苏瓷有关。
她走在月光下,身上蒙了一层浅浅的光。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会产生恍惚,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和他家和向阳大队,乃至和整个世界都显得格格不入,好像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却又暖着身边每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端想到。
苏瓷对他家的恩情,他们一辈子都还不完。
苏瓷转头碰上叶安国眼神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她一瞬间没太读懂他的眼神,便出声问了句:“怎么了?”
叶安国笑笑,收回目光。
他说:“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好好努力,成人成才。
真正成为她的大哥才行。
苏瓷不知道他为什么凭空这么说。
她笑着接了句:“加油,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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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瓷吃得饱,回到招待所洗洗歇下来准备要睡觉。
然后刚关了灯,房门上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苏瓷只好伸手开灯,起床去开门。
门打开,只见叶安国和何月香站在外面,又是一脸的忐忑和不安心。
两个人前后进来,何月香拉苏瓷在床边坐下来,叶安国则拉椅子过来坐。
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苏瓷只好先问:“怎么了?”
何月香拉着她的手,十分认真道:“我和你大哥越想越不踏实啊,苏瓷你老实跟我们说,你平时捡的那些个破碗,修修补补给修起来,是不是也都是什么古董?”
苏瓷眨眨眼,看看叶安国又看看何月香。
现在已经没有封资修一说了,她捡那些东西时候也没瞒着人,这些都是她以后成为收藏大家的真实过往和证据,明明白白留下来没什么不好。
三百万她都没瞒着叶安国和何月香,这些她就更不会刻意瞒着了。
她冲何月香点点头,不用肯定的话语:“我自己感觉是的。”
何月香捏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她盯着苏瓷,“你这次买这么多东西回家,古董换钱的事就不再好瞒了,别人不会往高了去猜,但猜个几千一万也算很多了。到时候大家肯定都会知道你那些东西不是破烂,而都是值钱的宝贝,那可不能再放在家里面了,会有人眼红的。”
苏瓷笑笑,反握住何月香的手。
她看起来完全不担心,很是淡定地说:“那些东西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就陆陆续续都带去我师父家里了,我在县城住校不回家,就都拿走了。”
这当然是糊弄人的话。
真实情况是,在她上了高中以后,就陆陆续续带走收进空间里了。
听到这话,叶安国和何月香一起松了口气。
何月香连腰都弯下来了,然后也放轻松了说:“我和你大哥刚才说到这里,又紧张了一身汗呢,你说你怎么什么都不慌不忙的呀。”
苏瓷笑,“其实这些东西别人拿了也没用,我就拿大哥大嫂你们说,就我捡来的那些个东西,你们眼红来偷偷拿走两件,拿出去也卖不出高价。这行水-深着呢,到处都是骗子,你们都不了解,东西是真是假你们也不知道,拿不出不够别人骗的,几块钱就能给你诓走了。”
何月香愣了愣,“还有这些门道呢?”
苏瓷看着她,“那你以为呢?那些碗你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你拿出去卖,你怎么出价?混这行的人都鬼精得很,没有一个傻子,有些人几句话就能把你老底摸得清清楚楚。圈里管这种人叫‘话耙子’,就好像舌头上长了三勾六齿,三两句话就能把你的底细全都耙出来。看出你不懂行,还能有便宜让你占?再说了,现在大部分人家都穷,很少会有人拿钱买这些玩意的,价钱高点人就不要了,我这次是运气碰上了,这个人是国外回来的。”
何月香眨眨眼,“哎哟,这么复杂呢?”
苏瓷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小声重复:“水-深着呢。”
她要不是懂行的话,昨天那蓝碗,五百块就被江远翔给诓走了。
诓走也是人家的本事,收钱卖了东西你就不能后悔,谁让你自己眼力不行呢。
叶安国听完也松了心里那口气。
他看向何月香说:“怎么样,我就说了吧,苏瓷肯定自己心里有数。”
何月香白他一眼,“没看你比我少紧张。”
叶安国笑起来,“这是我亲妹妹,难道让你比我多紧张?”
何月香没再理叶安国了,看向苏瓷又说:“说真的,昨天你卖的那个碗,我头一眼看到就觉得只能用来喂喂鸡,那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呀。大嫂没见过世面,你别笑话大嫂。”
苏瓷又忍不住笑,看看何月香再看看叶安国。
她说:“别再操心啦,我心里都有数,出不了大岔子,早点睡,咱明早去抢电视。”
说到睡觉,叶安国打了个哈欠。
而何月香啧啧嘴,对苏瓷说:“也不知道今晚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困,感觉睡不着了。”
苏瓷看着她想了想,然后慢慢出声:“咖啡?”
何月香听得不是很明白,“咖啡怎么了?那东西挺苦的,加了糖也不好喝。”
苏瓷声音弱下去,“咖啡能提神,有的人喝了可能睡不着觉……”
她是真忘了这一茬了,而且叶安国和何月香没喝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喝。
何月香蓦地一懵,惊疑:“还能这样?”
苏瓷点点头,“有的人是这样。”
何月香:“……”
果然土老帽连享点福都水土不服,只适合吃点粗茶淡饭,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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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对何月香有出奇的提神效果。
她在叶安国身边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着。
眼睁睁看着窗外微起亮色,她直接放弃了睡觉,起床赶忙来敲苏瓷的房门。
把苏瓷叫起来,两人一起刷牙洗漱,也没吵醒叶安国,直接就跑去百货大楼门口守着。
两人早饭都没吃,守到百货大楼开门,疯了一样往卖电视的柜台边冲。
就以这样的速度冲过去,前面还先到了三个人呢。
何月香哼哼喘着气,掐着腰说:“售货员说今天到十台呢,能买到。”
苏瓷点点头,“买完电视,等大哥放学请假,咱吃点东西回家。”
既然成功排到了队,买电视当然没有意外。
给了票给了钱,何月香和苏瓷轮换着抱电视回招待所,开心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苏瓷跟何月香说起往事:“那时候我还小学,在知青点给大哥捡了个破收音机,大哥捣鼓几天把收音机给修起来了,当时庄子上的那个激动啊,后来整个大队的人都去咱们生产队的打谷场上,听咱家的收音机。现在买了电视,又得热闹起来了。”
何月香听着这话只是笑。
然后她松口气说:“当时要不是那个破收音机,我不一定认识你大哥呢,更没现在这缘分了。”
苏瓷眼睛一亮,“这么说,你俩还是我促成的了?”
何月香想一想点头,“那还真是你促成的。”
苏瓷不知道叶安国前世娶了谁,但就她看来,何月香就挺好。
他们两口子有感情有话说,人品样貌乃至兴趣爱好,哪哪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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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瓷和何月香轮换着把电视抱到招待所。
坐下来喝杯水歇上一口气,早饭也就直接算了,两人一起动手把买的东西全部装进之前装钱的大箱子里。
剩下的箱子用不完,苏瓷和何月香拿去了叶安国的学校,让他放在宿舍。
中午三人在学校吃了午饭,随后到招待所背上行李包,拎上两个大箱子,再抱上电视机,去火车站买票回家。
傍晚时分到丰谷县火车站下车,站外也有骑板车的汉子,肩上挂着黑乎乎的毛巾。
三人花钱坐板车去坐公共汽车,到福园公社下车,再拎着箱子抱着电视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家里人早吃完了晚饭。
叶安军、谢美娥和他们的两个娃都没在家,叶老二、苏华荣还有叶苏红和叶苏芳也出去找地方纳凉去了,家里只有叶安家一个人在。
他在堂屋开着灯,趴在桌子边写作业。
看到叶安国、何月香和苏瓷回来,他瞬间从桌边跳起来,兴奋地跑出来招呼:“大哥大嫂四姐,你们回来啦!”
叶安国腾不出手摸他的头,只问:“其他人都出去了?”
他点点头,又问叶安国:“你抱的什么啊?”
叶安国笑一下,转头小声道:“电视机。”
叶安家登时就兴奋起来了,追着叶安国问:“啊?真的假的啊?”
苏瓷手里拎个大箱子。
她看一眼叶安家说:“当然是真的。”
叶安家僵在原地,有种被雷劈住了的感觉。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美娥抱她家的二宝从外头回来了,身边还跟了叶苏红和叶苏芳,进了院子里就听她在念叨:“什么玩意儿,买个收音机就上天了,呸!”
说着她看到堂屋里有人。
眯眼看到叶安国、何月香和苏瓷回来了,她呀一声:“都回来啦?”
叶苏红也看到了,高兴起来,“大哥也放假了吗?”
叶安国在堂屋的桌子上放下了电视机,冲外头说:“请个两天假,明天就回去了。”
他和何月香、苏瓷从堂屋里出来,又问:“爸妈和安军去打谷场了?”
谢美娥一看情绪就不对,只说:“晦气得很,马上就回来了。”
何月香看着她,“炮仗脾气,又谁得罪你了?”
谢美娥还没开口,叶苏红出声道:“是大伯家,好歹攒了三年的钱,把叶安明结婚欠的债还清了,这又买了个收音机,现在正在打谷场上放呢,说什么新的收音机跟旧的就是不一样。”
“汪玉姗又怀上了,生这么多孩子,迟早穷死他家!”
谢美娥抱着孩子进屋去,在桌边坐下来。
叶安国、何月香和苏瓷便又转身进屋。
谢美娥随意扫了眼桌子上的纸箱子,也没细看,一边哄孩子一边问了句:“这什么东西?”
叶安家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忙进来说了句:“四姐说是电视机。”
谢美娥抱着孩子蓦地一怔,眼睛瞬间瞪大,“什么?!”
叶苏红&叶苏芳:“!!!”
电、视、机???
作者有话要说:王健林说: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说,先赚他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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