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2 / 2)

沈持把号舍里的地面用另一张油布铺了,把板子拆下来上面铺了一件既能当被子又能当褥子的盖被,蜷曲上去睡觉。

号舍里的灯越熄越多,最后只剩一点儿光,像登科中举的功名希冀,微弱,渺茫。

沈持睡到四更天,被一股异味呛醒,是便溺的臭味。说是夜里许多考生闹肚子,抢了一夜的马桶。

他的号舍虽然离底号,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臭号很远,但夜里下了雨,使用的人又特别多,没有衙役来收拾,一反味让整个考场都被波及,谁都躲不过去。

很多考生被臭醒,他们从考篮里翻找出装着香料的香囊挂在脖子里,但是无济于事,那股味道越来越浓烈,什么香都盖不过去。

还有一些有洁癖的考生干呕起来,大吐特吐,很快又混了另一种难言的味道进来。

沈持这辈子在农村长大,经历过家中施粪肥,对这些气味还是有一定的承受力的,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又睡去。

好歹又睡了一觉。

第二天五更,号舍里亮满了蜡烛,沈持翻身起来洗把脸,今日打算再精修一遍文章。

昨夜那股令人作呕的便溺味还没有完全消散,沈持想起在退思园时同窗们聊起号舍之臭,说过把墨涂在鼻子周围,墨香能盖过异味。

于是沈持用笔直接在脸上涂了一层墨,画了个黑脸,果然有些作用,墨香气暂时占了主流,好受许多。

不过也招引来考官团的目光,大约以为这考生癫了。

癫就癫了吧,反正每次都有癫的,还不少呢。

沈持心无旁骛,只一字一字修他的文章,一日下来埋头下来,已修剪得不枝不蔓,多一字嫌啰嗦,少一字又觉火候不够。

可以说恰恰好。

修完他深深地松了口气,一抬头才发觉天色已晚,而他从早到晚竟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忘记了时间整整坐了一天。

且此刻已有点头晕眼花。

他赶紧生炉子烧水,完全顾不得讲究味道,把肉、点心等东西放进水壶里一块儿煮一煮——预防不太新鲜窜稀,晾凉后填肚子。

然而他并没有胃口,只吃下两口就再也吃不进去了,沈持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抹额头,果然微微发热。且他浑身发冷。

关键时候万万不能发烧啊。

这要是病了,这次乡试极可能要落榜了。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太可惜了。

沈持在心中祈祷。

他赶紧把试卷和草稿纸等与考试有关的全部装到油纸袋里,然后支上炉子又迅速烧了一壶开水。

烧了开水,一通猛灌起来。初秋的夜里阴冷,热水灌下去,全身都像被泡过一遍,沈持心想:如果能出一场汗就好了。

他又拿出备用的衣裳,批在外面捂着,期待出一场汗来。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额头越发热了,身上越发冷了,发起烧来。

进号舍的时候身上也揣了常用的药丸,但都是普通的草药,起效很慢,他听说考场有救急用的紫雪丹,若有考生发烧或是晕厥让其服下一粒能快速退热定惊,便同书吏说了,那人问东问西极不情愿给他:“明天头一场就结束了。”

言下之意是让他忍忍。

沈持:“……”结束后只间隔一天,大后天还有第二场呢,万一他真起了烧,没有个三五天好不了,岂不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