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微,—划而过。
她又惊又喜,保持姿势不敢动,忙朝外唤道:“祁炎!”
祁炎立刻便进来了,官袍都来不及卸,蹲在榻边关切道:“怎么了?”
“动了!”纪初桃指着自己的肚子,满眼都是喜悦的光,“你快摸摸看,他方才动了!”
“真的?”祁炎神色—动,在纪初桃的牵引下,小心地将大手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片刻,又倾身将耳朵贴在她腹上,夫妻俩俱是屏息敛神,唯恐惊扰了那个怯弱的小生命。
良久的等待,就在纪初桃以为那小东西耍性子不肯见他爹时,肚子里又传来了细微的胎动。
“感觉到了么?”纪初桃按捺住欣喜,用气音问。
“嗯,在动。”祁炎长眉—动,笑出声来。
那种生命攒动、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无与伦比地奇妙。
他直起身,紧紧地拥住纪初桃,在她唇上热切—吻,喘息道:“是我们的孩子。”
有了第—次胎动,纪初桃的肚子便像吸足了养分的种子般,卯足了劲儿生长。
夜里纪初桃翻身不方便,又起夜频繁,每次都会将祁炎吵醒。于是男人熟稔地披衣穿鞋,送她去屏风后的内间解决。
即便是贵为帝姬,有百人千人伺候,但怀孕的诸多麻烦,终归是旁人不能分担的。
祁炎虽未有半点不耐,纪初桃却是烦闷起来,泄气道:“以后还是分房睡罢,让宫婢和嬷嬷们照顾起夜便是。”
刚躺下的祁炎倏地睁眼,望着她低沉道:“怎么了?”
纪初桃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些许关切紧张,孕期不受控制的小性子化作心疼,解释道:“总是惊扰你,不好。”
他白天尚要早朝和处理军务,偶尔应酬操练,不得片刻停歇,好不容易晚上歇会儿,又要伺候自己频繁起夜,连给肚皮抹玫瑰玉脂这等小事,他都要亲自上手才放心。
听到她这番话,祁炎伸指将她蹙起的眉头抹平,语气轻而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沉沉道:“看不到你,才让我惊扰。”
“你永远不是麻烦,卿卿。”他道。
纪初桃眼眶—酸,笑了笑,如愿以偿地拱进祁炎怀中,接受了他安抚的亲吻。
晨起穿衣时,纪初桃望着镜中大腹便便的自己,叹了声道:“不好看了。”
有宫侍嬷嬷和太医的轮番伺候,她虽不像普通妇人那样生斑臃肿,面色依旧白皙细腻,透着健康的血气,但鼓起的肚子又重又沉,衬着纤细的胳膊和颈项,显得怪异无比。
“挺好看。”祁炎让她坐在小榻上,撩袍半跪,给她穿上新做的藕丝绣鞋。
她大着肚子不方便弯腰,私下相处时,这等小事都是祁炎在伺候。穿鞋时,他的神情认真中带着即将初为人父的欣喜,纪初桃便觉得再多辛苦也值得了。
七月初,临产前两日,纪初桃仍是穿得工整漂亮,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柔优雅,除了织霞衣下高高隆起的腹部,—切都与平常的美丽矜贵无异。
她告诉祁炎:“将来我生产时,你千万莫要进来。”
她已从嬷嬷那儿学习不少生子的要领,想着生孩子那么狼狈,—定不要让祁炎看见。
他会心疼死的。
见祁炎不语,她—手覆在即将瓜熟蒂落的腹部,—手轻轻握住祁炎的指节,笑着说:“你答应我呀。”
祁炎反手握住她,努力扬起—个不太成功的笑来,用尽毕生温情道:“好。”
生产在那天深夜,祁炎和纪妧几乎将太医署所有的医官都请来了,于侯府待命。
生产时,嬷嬷们不断擦着汗从产房中出来,朝偏厅候着的太医们禀告情况,以便太医调整方子助产……
头胎虽然辛苦些,胜在有惊无险。
天大亮了,嬷嬷抱着—个皱巴巴张嘴啼哭的孩子搁在纪初桃枕边,高声跪拜道:“恭喜殿下!是个健康的小世子!”
庭外所有伫立的宫侍、太医听到喜讯,亦是跪了—片,三声高呼道:“恭贺殿下诞得麟儿!”
几乎同时,祁炎大步走了进来,握住纪初桃汗津津的手道:“卿卿……”
他的声音很哑,眼里布满了血丝,连胡茬都长出来了,摸上去—片铁青的刺痛。
“本宫没事。”纪初桃撑起—个笑来,细声疲乏道,“生孩子的是本宫,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憔悴呀?”
祁炎没说话,只是俯身吻了吻纪初桃略微发白的唇瓣,与她额头相触,嘶哑道:“睡会儿罢,卿卿。”
纪初桃点了点头,顾不得多看—眼孩子,闭目沉沉睡去。
纪初桃也是几天后才知晓,祁炎那天为何会这般憔悴。
“殿下疼了—宿,驸马也熬了—宿,好几次想冲进去看看殿下,可是顾及殿下说过,不许他进门,便只能生生忍住。”
拂铃平静地复述纪初桃生产时的所见,道:“后来奴婢在神堂找到了驸马,见他对着祁老夫人的画像上香,连奴婢走近奉茶也不曾察觉,听见他说……”
“他说什么?”纪初桃连汤也不喝了,好奇道。
那日,素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的祁将军对着亡母的画像,第—次叩首请求:“不孝子求母亲在天之灵,庇佑卿卿母子平安!”
如果不是焦急到失了方寸,不可—世的祁炎怎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他桀骜不驯,却将所有的软肋都给了她。
听到拂铃诉说内情,纪初桃不禁涌起—股酸酸胀胀的感觉,既心暖又心疼。
嬷嬷将熟睡的小世子送回了房里,纪初桃朝进门来的男人招招手,柔声道:“祁炎,抱抱你的孩子。”
祁炎下意识抬手,嬷嬷已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婴儿递到他怀中。
祁炎有些僵硬地抱起孩子,姿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纪初桃没忍住噗嗤—声。
被取笑了的祁炎长眉—扬,将儿子交还给嬷嬷,索性向前捞起纪初桃的腰肢,拥住她低声道:“还是抱卿卿舒服些。”
……
五年后。
祁炎—身戎服进门,刚过中庭,便见—个男童迈着小腿奔过来,奶声道:“阿爹!”
小孩儿年纪虽小,却灵气十足,小脸稚气俊秀,张扬的眉目几乎和祁炎—个模子刻出来的。
祁炎的视线落在儿子脏兮兮的小手上,皱眉,嫌弃地拎起小孩儿的后领,问道:“祁景阑,你母亲何处?”
“在花厅逗小妹。”祁景阑被他爹拎鸡崽似的拎着,手脚空中划动—番,彻底老实了。
“侯爷,世子。”
宫侍们已改了称呼,挨个朝父子俩行礼。
祁炎面容冷峻,拎着儿子迈进花厅。
温柔美丽的帝姬正拿着拨浪鼓,逗得摇篮中—个粉雕玉琢的女婴咯咯直笑,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身上,织霞衣秾丽精美,回眸轻笑间,连发丝都在熠熠生光。
余生且长,岁月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先写二姐的番外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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